我微笑,觉得万茜把我看得通透。
“我不是狠角色。”
我对万茜说。“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还选择跟着我。”
万茜一耸肩膀,作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也许不知道。”
“容我想想”
继而,她又故作姿态:“这我可理解成逐客令了啊!”
说完,万茜大方拍拍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我却叫住她:“万茜,说说你的那个计划。真的能拿下那新加坡富商?”
万茜摇摇头。
“不见得。我也没什么太高明的招式。不过我那时候跟着那群杂碎混,耳濡目染,多少懂些旁门左道。比如先给他下个套,仙人跳儿什么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套儿吧,引他入局,安排个妞儿、设个赌局、让他输,然后我们再出手相助。”
“仙人跳?”
我皱起眉头来。“这么明睁眼漏的事儿,他会上套儿?”
万茜狡猾一笑。“我们看得门儿清,他们却不见得有机会经历这个!听说那新加坡的肥羊是个世家子弟。世家子弟,这种场面反倒少见。”
“那他身边的人呢?”
万茜回身把门关紧,两人又一起盘膝相对坐在床上。
“一个人来的,不像演电影似的,前呼后拥,一堆保镖、师爷,什么都没有。他这几天的行程我也小有了解,不过”
万茜用舌头嘬了嘬牙花子,啧啧有声。
“他能不能上套我可说不准,因为那人才叫一个无趣,这些天我一直关注她,他竟根本没去过什么声色犬马的场所,更不流连什么烟花之地,赌也不好,倒是去过几次古玩街,但也只是走马观花,再就拿个单反照了几张相。”
“摄影爱好者?”
万茜头微仰起,作沉思状。“看那样儿也不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曾经谈过一场恋爱。”
昏暗室内我看不清万茜微微酡红的双颊。她声音低沉、略微沙哑。“那人是个摄影师,我当过一段时间他的助手。所以我对光线、角度、甚至是姿势都十分敏感。我研究过那人,不像。”
“所谓投其所好,我们总要有能投的东西。”我说。
“不然随缘吧。更何况哪怕是真能投到人家的所好,也不见得就能成功拿到这个项目。张、萧二人根本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是连中三元,这一局断不可能轻易放手。实话实说,论权术、计谋、论能耐、论经验,我其实并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万茜沉默,黑暗中我能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声。
临近黎明到来之前,我们又胡乱东拉西扯了几句闲话,后来彼此的眼皮再也撑不住,她歪在我床的一角,我则踞守另外一个角落,就这样胡乱睡了过去
。直到我手机闹钟铃声惊天动地的响起,两个人睁起布满红色细蛛网似血丝的眼睛。
“几点了?”
我问万茜。
万茜两支白晳纤长的手胡乱在自己身边摸索。
“我手机呢?”
她说。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手机,按停闹铃,五点一刻。
我突然间不想上班,把被蒙上身。
“才五点一刻。”我小声嘟囔着,“再睡会儿吧,反正到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儿。”
公司业务不但一直停滞不前,且大有萎缩之势。上一次董事会老白甚至动议裁员,我力压众议,说一定会让公司重新上轨道。
可是老白和我那两位张姓姑姑并不同意,说如今只有外人看张家觉着张家好像还财大势雄,但是我们每一个局内人谁人不清楚?张家就快要被自己给拖累空了。尾大不掉,这两年业务量连年萎缩上不去,收支明显不平衡,如果不是仗着家底厚,恐怕关门大吉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他们都奉劝我要面对现实。但张氏到我手上没两年就如此惨淡,我怎么会甘心?再说外面人都门儿精,知道我们公司这现状,还会有人跟我们做生意才怪!
这世界由来只有人锦上添花,却显少有人雪中送碳。生意场上也好,什么场都罢。太多人更愿意一沉百踩。我自己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我不能让张氏也沦为笑话。
但我也知道我自己不过是在勉力支撑,至于能支撑到何时何地,我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还有一件事我也颇为放心不下,那就是某天张家大姑不请自来了。
她老人家主动登门造访我还是头一次,那天我正独坐办公室,她敲门应声而入,我见老太太鸡皮鹤发,她现在不主政,听说在外面跟人做了几次生意,想自立门户也没成功,倒小赔了几笔。
她精神明显不振,唯衣饰仍旧浮夸华贵,如她一惯的作风。
她那人就是这样,倒驴不倒架。
妆仍旧不能马虎,细致,脸上那层大白刮得愈发是恰到好处,听说她还想过去韩国整容,要不是儿孙们死不同意,她自己也怕万一有风险不能全身而退才作罢,恐怕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老妪形象该是个天山童姥。
就现在,也足够惊吓:腥红的嘴唇,民族风套装,衣服上盘龙附凤。我瞅她这身装束,内心一阵无奈,对她这审美实在无法苟同。
我赶紧让座,她跟我倒从不客气。除某年除夕夜我们一块儿吃过一顿饭以后,到现在为止,我屈指算算,我们竟好久不曾在一个桌面上以亲戚的身份面对面。
我犹豫着不知开口应该怎样称呼她才好。叫姑姑?我和张若雷如今这情形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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