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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儒臣允诺,老先生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来:“这是云荷遗书,我留它半生之久,今日将这些往事尽说与人,留它也无用了,便赠与你罢。”

“先生……这,这是您眷恋之物,学生不敢妄受!”

“收下。”老先生将锦囊拍在儒臣的书桌上:“它伴随我身已经太久了,近些年来自觉年事已高,早有心思要将它送离身旁,奈何毁之可惜、赠之无人,如今承蒙你父亲不嫌我这老头子罪孽深重、性情乖戾,请我来教你读书做人,如此信任,老夫无以为报,只得尽心尽力将周身解数教授与你。云荷之事,邱文隽一生至此说过两遍,一遍说与霄汉上达天听,一遍说与徒儿传颂后人,也不需再有什么眷恋了。”说罢,背着手缓缓向门口走去。

儒臣望着老先生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六十岁的老人步伐比往日更加蹒跚了些,站起来叫道:“先生!”

老先生停顿了一下,仍是向外走去:“夜已过半,早些洗洗睡下吧。”晚春时节夜风尚寒,邱老先生的声音又在这丝寒意中平添了一些沧桑,让儒臣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急忙跑到房门处看时,庭院中一片漆黑,早已没了邱文隽的身影,儒臣在门口呆呆地占了许久,若有所失地回到房中,看看房间内的桌椅板凳,还有桌上老先生留下的锦囊,顿觉做了场梦一般如真似幻,分不清刚刚在房中听先生讲故事的记忆来源于真实还是幻梦。

儒臣从锦囊中拿出那封信,见是仔仔细细地叠起来的一折花笺,儒臣将它展开,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不觉愣了一会,再从怀中拿出昕茗送他的信,看见也是一折花笺,忽然生了一些感慨在胸中。此时的儒臣既想打开昕茗的信一睹为快,却又有些踌躇,怕信中内容并不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欢快、坦率。

想了许久,儒臣还是放下了昕茗的信,转而拿起云荷的那折花笺,借着油灯的光仔细读了起来。

“我郎,近几日未曾见你模样,日间相思难解却无可奈何,虽然每夜能在梦中相见,却如饮鸩止渴一般,醒来泪湿衾枕,愈发觉得想念。今天是二月十三,还有四天便是县试,愿我郎名列榜中,考取功名,以遂心愿,只是不要过分用功以致伤了身子,那边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了。

鸨妈妈近来时常派人监守房门,我连一步也出不去这院子,倘若肋生双翼、足踏青云,还可与郎相见、送君入考,可叹如今彷如笼中困鸟,连院门都出不得,见君一面,难如登天。

云荷独自一人在房,除思郎念君之外,时不时的也会想起往故家事,先考平素行善、结交好人,应无甚亏心事宜,却如何一日里为抗洪保堤之事葬身浪中,又如何人亡家破、妻女官卖?可恨苍天不允人行善、好人多遭坏事磨,以致如今小奴孤存于世,唯有郎君一人可亲可爱。

虽然如此,云荷却从未怪过父亲行善,我虽不曾上过几天学,又身陷风尘之中,声色犬马不绝于前,时常蒙蔽视听、歌舞琴乐,心中却明白得很:善事本应不为善报而行,恶报本非恶行所得。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前世未来之事尚未可论,唯独今生之事,不求事事天遂人愿,但求事事无愧于心,而已。

先考亡故之后,只因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以致偌大家业顷刻之间支离破碎、落入他人之手。云荷虽非富有,妆奁之中尚有千金之资,倘若有朝一日云荷不测,不愿令其落入鸨妈妈之手,因此先作此书,愿将身后一应金资财物,悉付我郎,以见我二人虽无洞房花烛之事,却有鸾凤和鸣之情。

书寄我郎:邱文隽长存

琰元二十年二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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