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攸至的身形已经开始拉长,再换上她母亲景阳公主亲手为他量身定制的新春衫,绀青色的深衣将他的翩翩少年气衬托的恰到好处,岳骏德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长子已经满十三岁了,而自己亦快要三十五岁,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了。
秦国习俗,虽然男子要到二十岁才加冠礼表示成人,但是在贵族家庭,满十三岁的男孩就标志着已经彻底脱离孩童阶段,可以开始做一切步入成年世界的准备了,包括可以以成人的身份跟随父母出席饮宴等社交场合,也可以出入一些酒肆春楼茶室等场所,帮助他及早建立对成人世界的认知。
作为步入“大人”的第一站,岳骏德决定带长子去伯源楼走一遭。难得休沐,父子俩登上双马轻便轺车,迎着风和日丽的春色,说走就走。
最近朝局的状态非常微妙。首先是自从陛下在宣室殿与身为太傅的父亲岳谊密谈一番后,父亲回家便称病不出,不仅不见官场同僚、门生故旧,连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隔着门早晚请安,只有两个孙儿偶尔能进大父房间玩耍一阵。其次是长公主婵羽在朝食家宴上莫名中毒,虽经一番抢救没有性命之攸,但那孩子终究遭了不少罪,因脾胃受损,醒来后也不能立刻恢复饮食,每日只能饮少量汤羹,眼见着瘦了一大圈。岳攸至与这位表妹自幼便十分投缘,那时她和公子澈刚刚出生,夫人景阳公主怀着攸平,带着攸至进宫探望,只要攸至在旁,小公主婵羽便乖乖的不哭不闹,而多年来宫中只有婵羽一位公主,攸至对这位妹妹更是十二分的喜欢。这些日子,岳攸至问了无数遍婵羽妹妹会不会有事,整日里比他这个詹事还忧心忡忡,趁着生日,带他出来散散心。
长子无论相貌还是品行都更像自己,因此岳骏德偏爱他多一些。父母就是这样的,哪怕都是亲生的孩子,但总会或多或少偏心其中一个,就像夫人景阳公主偏爱长得像她的幼子岳攸平一样。
岳攸至在市集上挑了好些小玩意,有胖乎乎的彩绘娃娃,新扎的纸鸢,一整套的泥塑十二生肖,说是等休沐结束进宫送给婵羽玩。
“那你不给两位公子和攸平买点什么?只惦记着妹妹,你这做表哥的可不能太偏心眼啊。”岳骏德打趣长子。
那孩子微微颔首想了想,下定主意又扭头回各个商铺摊位给几位弟弟们选礼物去了。
岳骏德望着儿子的背影,继续陷入沉思。就在婵羽中毒的当夜,长兴侯薛彭祖的嫡亲孙女薛夫人早产诞下陛下次女慕冬公主,且不说薛夫人的胎像一贯安稳,不知因何早产,更耐人寻味的一点是,此前无论是太卜以蓍龟【注1】占卜,还是左右国师观天气星象,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中天太阳星初升,化气为权贵,再加上陛下梦中所见黑龙,一切都预示着薛夫人应该会诞下一位贵不可言的公子。若论起后宫诸嫔妃,除了卫皇后,就属薛夫人出身最高,按照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惯例,若长兴侯薛彭祖真的联合其他门阀逼皇帝废后,改立薛夫人为后,那朝堂的政治格局将会天翻地覆。但偏偏生下的是一位公主,可谓天不遂某些人的愿。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就在慕冬公主的满月礼过后的第一次早朝,陛下传下旨意,着朝中众臣,各郡郡守保举储君人选!陛下自一次晕厥后不仅动了立国本的心思,更是昭告天下,把这件事摆到了台面上,一石惊起千层浪,根据岳骏德的观察,朝廷虽然表面平静,暗中却早已汹流涌动。
岳家的轺车进入伯源楼宽阔的车马场,立刻有一名身着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自车夫手中接过缰绳,待岳骏德父子跳下车后,将轺车驶到场内早已划分好的车位中。一名三十如许的青袍男子恭敬却颇有风度地引父子二人向伯源楼的正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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