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今天这一遭,他才明白生离死别的悲切,无能为力的痛苦。
“就你这态度,我能原谅你吗?”蒙婉倩蹙着眉,娇嗔道,但她已发觉他的不对劲了。
“阿五,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吗?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吗?你知道我今夜埋葬了多少具尸体吗?。。。”柳正风静静地说着,但从他哽咽的声音中已然透露出他的悲伤来。
“死了很多人吗?”蒙婉倩眼眸一提,惊讶道,然而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活着回来了。
“遍地的尸体,海边有,水上也有,搁浅的,漂浮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数都数不过来。我和阿华将尸体一具一具抬到刘大叔他们所挖的坑边,那坑挖的又长又深,到处都有人在挖,都填不了尸体。接着,又挖,直到埋了能捞到的尸体。海水里还有很多,但夜太黑,我们看不清,捞不着才作罢。义父死了,他自己被浪卷得无影无踪,而我却救不了他;我在岸边到处寻找他的尸体,但我没找到;江二哥在找,其他人也在找,但没有人能找着,你说他能活着吗?我看见了俞姐姐,她也死了,被冲到岸边,她的脸肿的好恐怖,眼睛都快突出来。一个将士认出她,带来一群人,一个孩子抱着她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那个孩子就跟咱们仁儿那么大,后来他被一个人抱走了。。。。”
柳正风的头靠着妻子的肩膀上嘴里呢喃着,闭着的眼睛流下两行眼泪,渐渐睡了。
蒙婉倩听着听着,愣在原地,或许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的呢喃声戛然而止,她双手撑着他的肩将他轻轻推开,仰头看见他脸上两行泪痕,不禁一阵心疼。
次日上午,雨依然下着,风依然吹着,但比起昨夜来平静了许多,地上到处是水,残叶乱飞,院内一片狼藉。
蒙婉倩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拎着两架食盒由厨房向正厅走去,脚步很轻,深怕将水踏贱起来。
柳怀仁站在东偏房的门口,看着母亲走来,马上捂着肚子弯着腰,故作有气无力地叫道:“娘,可以吃饭了吗?我肚子好饿,快饿晕了”说完就要跨步走出来。
蒙婉倩看着,吃了一惊,立时止步,喊道:“有雨,不许乱走!从屋檐下走,否则娘不给你饭吃,饿死你算了”她害怕儿子被淋湿,由于上次柳怀仁淋了雨,至今病都没痊愈。
柳怀仁怔了怔,一脸傻笑,小心翼翼地沿着屋檐下往正厅走去,且叫道:“哥,吃饭了”
蒙婉倩目光一转,看见客房的门已虚掩,知道刘家祖孙俩早醒了,不由喊道:“刘大叔,阿华,可以吃饭了”
“好的”很快,刘大叔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蒙婉倩径直往前走,看见柳正风已站在门内,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柳怀仁一下子钻了进去。
“睡得还好吧”
蒙婉倩嫣然一笑,问道,人已停在屋外,以免带水的雨具弄湿了屋内,说着就双手将两架食盒往前递。
柳正风将食盒接了,深情地看着妻子,柔声道:“昨夜真对不住,我不小心睡着了,害你陪我站了那么久”他以为此事真的不该发生,却连累着妻子站着劳累了许久。
“只要你活着,就不要跟我说对不住”蒙婉倩怔了一下,笑道,她没想到丈夫因这点小事与她说抱歉的话,这样是否显得太见外了。
柳怀仁倚着门框,对着母亲挤眉弄眼道:“娘,爹的话你可不能信,上次说道歉,这次说对不住,下次。。诶,我也不知道,总之他总做错事,一直在跟你认错”
“你这小子。。”
柳正风呵斥一声,看着儿子跑了,微微一笑,转身将食盒拎了进去,搁在摆在厅中央的桌面上。
柳怀仁一见父亲生气即刻跑开,爬上一空凳上坐着,便道:“爹,你真懒,总要睡到这时候,让我娘给做饭吃。你不觉得羞愧吗?”
“就你不懒,还不是跟你爹我一样,等着白吃”柳正风不由地瞪了他一眼。
顷刻间,蒙婉倩解下蓑衣、斗笠吊在屋外,踏步走了进来,柳怀义、李擎天也随后进来。
一会儿,婆婆、刘大叔、刘延华等人陆续过来,便开始吃饭。
饭后!收拾完餐具,婆婆独自提到厨房去,柳正风、刘大叔等人坐在厅内说话。
“柳兄弟,约期也到了,待会儿我去跟那些将军协商一下,尽量想办法给你们腾出一艘船来”刘大叔道,其实刘大叔的家族有几条船,不单单他这条船,所以他心中有数。
“刘大叔,你们来得正好,我以为你们没办法来了呢,现在船难雇,不然我们早就走了。你说我们拖家带口的,倘若走陆路的话,那得多艰难。路上若再遇上一伙劫匪什么的,岂不是遭殃”蒙婉倩微笑道。
“其实,我们的船是被义军征用了,不过老夫已经跟他们江老将军说过了,江老将军当时就答应了老夫的要求。说定在约期之内,放吾等过来赴约的。可惜,江老将军昨日遇难了,不知他的话是否还算数?”刘大叔无奈道。
柳正风知道刘大叔口中江老将军是谁,正是他的义父江千秋,此刻不由得暗自神伤。
“义军,它守着的就是一个义字,倘若他们连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何以服众,干脆就地解散算了,何谈兴复呢”蒙婉倩正色道,说的大胆却也在理。
刘大叔听蒙婉倩这么说,不由地怔了怔,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话是好。
柳正风叹息一声,道“刘大叔,你尽管与他们说说,不行的话,咱也不强求。我们再另想办法便是”
刘大叔笑了笑,一脸真诚地道:“当然,此乃老夫本分之事,应当尽力而为。咱走江湖的,讲的就是诚信,岂能任由自己名誉扫地,不管不顾呢”话锋一转,又道:“此地离敌军太近,战争一触即发,无论如何都该捎上你们,否则你们若出了什么事,老夫也良心难安”
“刘大叔,咱不说这些,至少问心无愧就行”柳正风道。
“刘大叔,当日阿华来说,你们的船不是驶到外海去了吗?何以被义军征用了呢”蒙婉倩疑惑不解地道。
“我等本是开船去外海的,怎料途中遇上义军,就这样被征用了。也算机缘吧!本来义军打算入驻羊城的,却不知羊城早已被蒙军攻破,差点中了蒙军的圈套。亏得老夫知道此事,当时就去禀告他们的统帅江老将军,他们这才恍然大悟,之后义军入驻九龙岛休整。一个月后,蒙军不知从何得知消息,开始派人攻打九龙岛,经过数战,义军损失惨重,决定继续南下。却在途中遭遇蒙军的海上伏击,好不容易击退蒙军,竟又遇风暴,被迫靠岸,便到此来了。一路走来,也算多灾多难,与你们在此相遇,更是有缘”刘大叔道。
“短短数月,尔等竟有如此遭遇,真是可怕可叹”柳正风惊讶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么说是天意让刘大叔来接咱们的咯”蒙婉倩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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