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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光透过亭亭而立的修竹落在秋澄与蓝豫立惊诧且狐惑的面容上。

空气仿如凝固一般连庭中花木流水也一概陷入静谧。

秋澄活了十六年除去外祖母之死,从不曾见母亲流眼泪。

此番那位孤高冷艳的赤月国王后正与一位妙龄少女紧紧相拥,双双泪如雨下。

兼之这两张面容极其相似,让秋澄心下震悚之余渐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更莫论一旁神态焦灼、不知所措的“先生”。

“娘,先生姐姐你们这、这是怎么了?”

若依照她往日脾性定会直冲而入,拉起徐明初的手细细询问。

可这一瞬间,她莫名有种错觉屋内三人密不可分。

她和蓝豫立的到来,似乎打扰了他们亲密叙话

阮时意眼见场面尴尬,悄然松开徐明初踌躇半晌,决定向外孙女和好友长孙道明真相。

“秋澄蓝大公子,我和先生其实是”

不料徐明初蓦地打断她所言:“我见了他们二位的画作,想起你外祖父母心中感伤罢了!”

离别在即又有关系未正式确定下来的蓝豫立在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此时才道破,这孩子必定又要赖在京城不走。

赤月国中诸事未稳,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秋澄闻言,将信将疑。

但她从未忘记,今年刚回京城那夜,母亲随她去澜园看花车,偶然与侧巷撞见“先生”和“姐姐”时的失态。

那时,母亲不合时宜道出一句话我只觉他们像极了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秋澄固然听说“姐姐”容貌与外祖母年轻时如出一辙,也觉“先生”和大舅、二舅、大表哥、二表哥均有几分相似。

可这容颜与画风的接近,足以让堂堂王后不顾身份、不顾仪态,失声痛哭?

见女儿怀疑未退,徐明初略微整理仪容,转移话题:“你俩怎么来了?”

秋澄望了蓝豫立一眼,轻声答道:“您上回说让我挑一条狗,我这两天相处下来,觉着二毛对我最亲近,就想来问问先生和姐姐。”

徐明初当日为让女儿跟随阮时意出厅,随口说了那么两句,岂料这孩子真往心里去了。

她转目望向徐赫与阮时意,语带征求:“既然如此,可否把二毛借我一段时日?干脆我们把大毛也带走,明年回京时再送还。”

阮时意对上女儿关切眼神,已然猜出她心思借此机会,将两条血统纯正的探花狼带离京城,好让即将成婚的父母免去暴露危机。

“这”徐赫迟疑片晌,“毛孩子任性,你们母女未必能降得住。”

“再不济,我把阿六带身边,”徐明初一旦有了决定,往往极力达成,“您放心,我会像对待自家人般照顾他,绝不让人欺负他。”

徐赫与阿六曾有过一段相依为命的时日,深喜这小家伙的伶俐,亦认为他日渐成长,是时候见见世面,遂和女儿前往小院,与之商量。

阿六对“叔父”依依不舍,但京城外的世界充满诱惑,令他跃跃欲试。

听说为期不超过一年,他迅速收拾私物,以便明日动身。

而秋澄和蓝豫立陪阮时意收拾画具,并在倚桐苑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离开。

沿夏末莲池散步,看草鱼跃出水面,啄食莲花,小情侣均默然未语。

缄默持续半盏茶时分,秋澄粉唇翕张,欲言又止。

“有心事?”蓝豫立垂眸,想去挽她白皙的小手,又觉不好意思。

秋澄沉浸在疑惑中,没注意他别情无限,顺手主动拉着他,踏入设有雕花屏风的水榭内。

“豫立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娘她怪怪的?”

她秀眉轻蹙,补充道:“你很少接触她,兴许瞧不出什么可我与她相伴多年,没见她对我父王和我以外的人这般上心

“她说看了先生和姐姐的画作而伤怀,可我瞧着她们哭成一团,不似在悼念我外祖母,倒像是难舍难分。而且她从一开始,就对先生十分客气,只见上一两次,便允许我继续随他学画。这一些列反应动作,根本不像她的作风。”

蓝豫立被她柔软小手牵得牢牢的,或多或少有几分心猿意马。

回过神,他反过来回握她,温声道:“说实话,我此前曾觉阮姑娘沉稳内敛,不论言行举止,皆超乎咱们这个年龄,只道是徐太夫人教导有方。

“可你有没有觉察,徐家人从王后、首辅大人、徐大夫人、徐二爷,到阿晟他们对阮姑娘不仅仅是客气,更多的是尊敬和顺从,对徐先生亦如是。

“我私下问过阿晟,他含糊其辞,说是徐太夫人特别看重阮姑娘,容不得她受一丝委屈。我祖母曾与徐太夫人不相往来多年,却一直暗中关注徐府动向阮姑娘其人,从未在太夫人生前现身,更从未在他们口中出现过此事的确令人费解。”

秋澄心底腾生一股微寒。

原来,不光是她这个常年在外的孙辈对“阮姐姐”一无所知,连常驻京城的蓝豫立亦如是?

“他们定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

秋澄微微嘟着嘴。

蓝豫立笑劝:“谁没点秘密呢?”

秋澄本想问他是否也有秘密相瞒,细查他容色憔悴,下眼圈一片青紫,心瞬即发软,柔声问:“你近日没睡觉吧?去找你那半师半友的统领?”

“姚统领救过我一命,也曾授予我武功于我有恩。”叹了口气,蓝豫立眺望池边落了半数的辛夷花,“他性子古怪,不与人往来,若连郡主都不再过问他的生死,这世上不会有人管这事了”

秋澄从他狭长眼眸中读到了坚定,心下感动,悄悄把头靠在他肩侧。

“你定要小心,别逞强,记住我在赤月国等你。”

蓝豫立屡次被她占得先机,横下心一展臂膀,将她纳入怀中。

凌乱心跳声中,传来一声温言答允。

“遵命。”

风和日丽,碧空苍鹰翱翔,茂密山林被朝阳染上了一层莹莹的金色。

官道上停靠着三辆马车,和十余匹骏马,随时等待踏上征途。

赤月王此次东行只为寻妻女,除了一小队护卫外,并无大批人马随行。

与相送二十里的礼部官员道别后,贺若昭、徐明初、秋澄等人更决定舍弃大排场,计划换上再走一段路即更换便服,轻装简行,以免千里路遥又生波折。

大抵提前宣泄了离愁别绪,徐赫夫妇皆将感怀掩饰得十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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