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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北境被银寒裹着,阴霾的天上还是飘着鹅毛像是在替谁超度,掩去了雪地上成堆死尸。

北塞的风冷硬如刀剑,能轻易刺穿了他们身上御寒的皮甲,可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却被一下下的摧残着,锥心刺骨。

一处山丘,千百号身穿东瀛战甲的士兵歪歪散散坐在雪地上,瞧上去个个精神涣散。

大将军吩咐了他们一众人马留守在此看好大帐,可火头军中的小将却说大帐中未见粮草。

怎会?将军怎会不曾留给他们一些?

数日前,粮草早就要殆尽,京中运粮官未至,骠骑将军魏峒率三万人马带走了全部粮草换地扎营,只留下一千散军在此自生自灭。

散军,其实不过是从民间招来的普通百姓,两军开战他们便是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人。

可此时,这些散军却是成了弃军。

满山遍野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要是再食不果腹就只能撕裂战友尸体。

那时,他们兴许不是战士而是野兽。

远处一旁,一个瘦小的将士匍匐在雪地上,闭上无助的眼向上苍默默祈祷。

这是修罗战场,会来的也只有那收人命的黑白无常。

人群里,有位青壮将士坐在光秃秃的树低下打了个盹,他疲惫极了,眼皮子上像是挂着千金重量,可只要一闭上眼心底就会传着声音:我们等你归家。

家在哪里?

苏州!

清亮如星的眸子豁然睁开,他的父母,兄弟,妹妹还在等着他凯旋。

这将士正是离家赴往北塞参军的陆国公府的二公子陆之沐。

他已经褪去了年幼的青涩,如今俊脸下颚生出了胡渣,身上满溢着男子该有的坚毅。

陆之沐捏了捏拳头,拍拍战甲上落的残雪起身,心中暗想:不行!他不可以死在这里,他要归家,那里有亲人在盼他回去。

抬眼去望远处的雪山登峰,不知被什么给灼了眼。

大喜,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众将士听我说!”陆之沐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支着雪地,艰难的往前一步步挪着身子,他许久未饮水了,声音带着嘶哑在这冷冽的北风里让人听着如同蚊蚁嚼字。

地上坐着的一众残兵无人听及他说了什么,仍是一副垂头丧气,半死不活的模样。

陆之沐弯腰慌忙从地上抓起一大把雪,送入口中润喉。

“死!极为容易,活!艰难曲折。”声如老钟,震的所有将士心中一颤,低垂着的头颅向出声之人看去。

雪地上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他们能活下去?

看着一众人迷茫盯着自己,陆之沐握着长刀挺直了脊背:“我们不是世族,得不到公平的对待,要想活命只能靠我们自己。”

“说的容易,可没了粮草我们怎么活?还不是都要被这雪山困在这里!”有的将士起身反驳,如今情形他们这一千人是必死无疑。

陆之沐并未急着答话,扯动着干裂的嘴角抬起手,指了指远处一座雪山。

将士们仰起脸,望着他手指的方向。

白皑苍冷的雪山。

不知为何却能感到一丝暖意,让那赴死的决心渐渐松动。

顺着雪峰再往上去寻,眼睛一晃被刺的险些睁不开。

“是春晖!”爬在地上不停祈祷的瘦弱小将,有些不可置信,捂着嘴站起身子呆愣指着远处。

“是是春晖,要融雪了!”

北塞接连数月征战,暗无天日要把人给逼疯,可就在这最后一根稻草要将他们压垮时,终于拨开云雾见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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