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继续狡辩,“就算是二娘子一人出去了,平日里那有水的地方,远远看着二娘子都会怕的,怎的能想到二娘子竟到池塘去玩了?找了半天人,池塘那边是想也没想过的——”
“住口!”中年妇人怒了,她瞪一眼青螺,狠斥,“竟真把我儿当成傻子了?就算我儿当真头脑欠缺灵透,也轮不到尔等为奴作婢的来轻贱!无论何时,当拿捏好自己身份,没的哪日流落个穷僻街头,尚寻不出缘由!”
妇人显然鲜少动怒,这几句重责不带污脏,却吓得奴婢们噤若寒蝉,齐齐退于妇人身后,郑重呼了声“是。”
李纤纤想,这么护犊子的,一定是亲妈没错,一时间,心里面觉得暖暖的。
“青莳,青黛,以后就由你二人轮流陪侍英娘,片刻不得离身。”妇人嘱咐道。
二人受了抬举,脆生生回了声是。
“你去看看姜汤煨好没有?”青螺便出了门去。
“禀二夫人,沁福楼来人了!”门外侍婢回报。
“可是大夫人来了?”妇人问了一句,由榻上起了身。
未及侍婢回复,外面的人已然进了来,是沁福楼的姑姑香荃。
香荃揖了揖手,面带着虚伪的笑容,背书似地道:“二夫人,大夫人遣奴婢来问问,二娘子身子可安好?是否方便探望?”
妇人温和一笑,朝锦榻上望了望道:“英娘多喝了几口污水,已无大碍,现已睡下,多谢大夫人挂念。想着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就不劳烦大夫人移步了,还望姑姑替我谢过大夫人。”
香荃站着未动,又背:“大夫人之意:想着多呛几口水尚是无碍肌体,别是又冲撞了心智,连自己的姓氏都怠慢了,那可是教外人笑话的。”
妇人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多谢大夫人体恤——青莳,好送姑姑出门。”
李纤纤听得尽心,想着这位妈妈定是多年的宅斗熬成了佛,隐忍之功相当了得,不然听凭旁人如此奚落自己的亲生女儿半句都不回嘴也是神奇。
李纤纤被灌下一碗辣口的姜汤,额顶冒出一片虚汗,又被喂下一小碗粥,胃里舒坦不少,再被人按在榻上,丝滑锦被盖了个严实。
好了,趁屋里没人,接下来就是凭回忆摸底时刻。
用重生者李英娣的心思来想当年,记忆大概停留在十岁之前,因为十岁到十三岁这三年,她是傻的,每天就是坐在屋子里揪花瓣儿、撕布条儿、敲竹简。
她是在十岁那年的冬天,水还未成冰进掉进的池塘,那时候她刚入水就喊救命伸手乱扑腾,她福大命大,命没丢。
但是,一个三岁吟诗四岁能读文五岁背全了诸子百家六岁作诗写赋七八岁与阿兄辩时事,九十岁与阿耶论朝政的聪明绝顶的小女孩,脑袋瓜儿忽然停止转动——傻了。
自此,母凭女贵的媵妾崔昱姝门庭冷落,夫君李垺不但再不登她凝芷轩的门,还免了她和孩子们的一日三省,那便是见也不愿见了。
李纤纤想,老李这老东西真是现实的可恨又可怜,当初聪慧女儿带给他无限的虚荣全忽略不计,傻女儿带给他的耻辱他倒耿耿于怀,恨不得断了父女恩义才好。
李纤纤更同情李英娣,五姓七望、关陇八大家,无论妻生的媵生的还是妾生的,就连外宅的私生子都算上,人家最多出几个平庸笨蛋,阖族上下也不见她这么一个一傻傻透底的。
这可不得涮掉当朝二品尚书令老脸上二两金光?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掉了两次池塘的李英娣是一次比一次更傻的李英娣。
但人家毕竟出身名门望族,到底还养在堂堂相府门内,在坊间百姓眼里,人家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娘子,吃穿用度仍是上成,出门仍是卫队开道,身份仍然金贵,所以,坊间人称她,金贵的傻瓜二娘子,简称,金傻二。
李纤纤想的脑仁疼,她明白古代医院不发达,绝不宜跟自己身体对抗,更何况,她眼下正处在宅斗最底层,一只小蚂蚁都能把她咬死,她得留着革命的本钱,睡觉。
李纤纤最后想,自己是一本大学历史系出身,统观全局纵横分析是她的必修课,李家这点事,就算耗费个一年半载,也得把它缕清,往后,她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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