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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山下热闹,全沾了这么一个茶水铺子的光,这个茶水铺子我认得,从前在镇子里看我那本小破书的时候,书上也有这里的故事。

茶水铺子不大,东西不过5丈远,南北约莫也才3丈出头,小小的几张桌子,已是残破不堪,缺角少腿的,少有的武功高强之辈,气功高强者,以气补形,才勉勉强强地将那几把小凳子立起来,坐于桌旁,端茶递水的小二也不理会,只管将茶果点心往桌上一放,便一旁忙活去了。

说是铺子,其实就是在太白山下择了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四周支起了柱子,一块全是稻草垒砌的草片子顶在柱子上算作是屋顶,好在铺子左边傍着直耸入云的太白山,右边和后边又是一大片云墨深林,空气潮湿些,也没什么风,才得以安稳地坐落。

铺子虽小,客人却很多,不知是茶水好喝还是点心好吃,没赶上位子的客人都在铺子外面支起了露天的摊子,席地而坐也十分惬意。

铺子建成了,有了人气,自然就热闹了。

铺子里的西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把折扇,一盏茶。

那是相兰侯老讲故事时坐的地方。

许是我运气好,凑巧有一桌客人刚刚离开,我欠身落座。

将将坐稳,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胖老翁慢悠悠地走上前来,扑通一下坐在了前面那张案桌后,那老头一身灰白色的长衫上泛着青光,是上乘料子无疑。

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吃多了,仿佛这老头儿每走一步都得抬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落座的那一瞬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面上颇有几分舒适,吧唧吧唧嘴,嘴角一翘,花白的胡子也跟着上翘了几分。

老头先是低头抿了抿茶水,而后慢悠悠地开口:“咳咳,今天讲的还是那无极天尊大弟子栖风的爱情故事。”

下面有人开始嚷嚷:侯老,您这每天都这么一套故事,能不能换个啊,这栖风的故事我们都快背下来了。

台下哄堂大笑。

台上的老头倒也不急着圆场。

相反地,老头儿反倒眉眼带笑,缓缓地端起茶盏,又是抿了一口茶。

我桌上空空,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小二许是没看到我,那台上的老头却一眼瞟到了我,看到我后,复又端起茶杯将刚刚入口的茶又吐回了杯子里,这个动作实在是不雅,我有些恶心地别过头去。

尽管如此,我还是比较细心地观察到了老头儿脸上那不易于察觉的惊异之色,尽管那表情在老头脸上稍纵即逝。

那表情,我心下一凉,莫不是那老头一双慧眼识出了我的来处?

小时候,约莫就是小得还能坐在二叔腿上荡秋千的那时候,二叔便同我说过,这镇子外面的人多半见识狭隘,我们镇子里面的人多半天赋异禀,灵力高出外人许多,若是出了镇子定要保护好自己,现在想来那时二叔定是在提前告知我镇子外面的危害,为使我对出镇子这件事不那么上心罢了。

“缘份啊,姑娘,请上座。”老头一脸正色,但回荡在我脑海里的还是他刚才的恶心举动。

“不了。”我摆摆手:“小女子对栖风的故事不那么关心。”

“来来来。”老头再次向我招手。

“不不不。”我依然坚持。

“来吧来吧。”老头勾勾手指。

反复几个来回,我终是拗不过。

拗不过他那么大年岁的老头子了,一身肥肉还和我撒娇,圆滚滚的肚子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晃晃悠悠。

于是,我终是被这老头儿盛情难却,听了这么一段故事,虽听得稀里糊涂,昏昏欲睡,但这故事概意我却是早早就熟知了。

故事的主人公是“大名鼎鼎”的栖风,奇怪得紧,我虽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胸口总是闷闷的,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无法回忆起。

算算日子,我从山上下来已经六日了,在这醉香楼里也住了六日了,一身男装打扮的我,玉树临风,在这几日间也算是活的风流倜傥,十分逍遥了。

那日在山脚下茶水铺子里的老头终是没将我怎么样,这山下的人虽然不甚和善,却也没有二叔说的那样面目可憎。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酒楼小二催房钱的话语间,戛然而止。

“啥?住店还要用银子?我们那边住店都不用的。”我挠挠头。

听了我的话,小二不吱声了,脸一耷拉,扭头就走了。

但是,很快,我见到了酒楼老板:“来人,把这个白吃白住的人拖出去,卖了!”

老板说话间,几名壮丁走了过来,人人手上都带着武器,或是镰刀,或是斧头。我想象着自己被大卸八块的模样,顿时打了个机灵。

这怎么行,我吓坏了,把那些壮丁都打了出去。

我发誓这是我小夭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慎重且惊讶地审视我的这双拳头,这双在几个叔叔眼中弱不禁风的拳头,这双回回在涂拾那里吃亏的拳头。

很快,不容我多想,又来一波大汉,再次被我打了出去。摔出去的大汉砸坏了几个刚进门客人,和楼下的几套桌椅。

老板眼睛微眯:“小兄弟,我看你十分潇洒,若是没钱交房费可以先欠着。”

果然,生意人都十分宽容。

但是,我并不是个愿意占人家小便宜的人:“不行不行,要不你先放我走,过段日子我再过来把房钱付上?”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在地上翻滚,正龇牙咧嘴的几名大汉,一巴掌拍上他那油光锃亮的脑门:“哎呦~亏了亏了。”

我朝老板嘟嘟嘴,这是我的绝招,以前有事求涂拾时就这样,特好使。

果然,老板咬了咬牙:“好吧,你走吧。”

我欢喜地收拾包袱离开,却听见老板在背后唤我:“公子,您可小声点,这隔壁雅间里还住着贵客哩。”

“好。”我回头甜甜一笑。不料一迈腿踢下一个瓷花瓶,瓷花瓶在楼梯上一节一节地滚下去,最后,“咣当--啪”一声脆响,碎了满地。

老板扶额,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赶紧走,赶紧走吧。”

我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我怎么能那么做呢?从小到大,几个叔叔把我教养得很好,为了显示我的素质和涵养,我清了清嗓子,大声和老板说:“老板,这个花瓶也记在账上吧,回头,我一并来还。”毕竟还有那么多看客,我得大声点,不然有负三个叔叔含辛茹苦教导我这许多年

老板被我的声音吓了一个机灵,而后瞧了瞧旁边的客房,朝我双手拱了拱手:“哎呀,小姑娘,钱不要了,赶紧走吧。”

明明我伪装得这么好,她是怎么知道我是女生的呢?

可是这句话没有问出口,我便被几个店小二合力掺了出去。那日,我正被酒楼老板赶出来时,外面的街市正热闹。

醉香楼二楼的一扇窗户里,一个脑袋总是偷偷伸出来瞄着我,我看他时,他不看我,我不看他时,他又偷偷冒出来瞄我,甚是可疑。

我一跃而起,落在了那扇窗户上:“偷着看我作甚,本姑娘给你大大方方地看。”

那偷瞄我之人,便是东方夜的小侍从。

“王,额,少爷!”小侍从吃了惊,忙跑去主子身后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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