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明远,慕容蝦蔴一行人从王庄出来之后,就沿着故里河往南,直奔大路回城。由于夜色太黑,徐明远命军士点起火把,照亮前方的道路。
这时借着火光,他才看清了押解的那几个人的样子,一个个脸糊的黑漆漆的,用粗布缠着头发,都穿着草鞋,脚上不知是沾满了泥巴还是流着血。
只有一人面目清秀,穿得也还算齐整,但是也能看出来和其他那些人一样,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徐明远见状,又动了恻隐之心,向身边的解忠义说道:“把这些窝头给他们一分吧。”
“诺。”
徐明远说着,又看了一眼慕容蝦蔴,慕容蝦蔴显然还沉浸在对那两个死去军官的悲痛之中,看都不想看那些人一眼。
由于手都被绳子缚着,军官只能把窝头往他们嘴里塞,饥民们一个个就像饿狗一样,用尽全身力气也要把这窝头吃下去,生怕掉到地上。
但是只有那个相貌青秀的人,竟然把塞进嘴里的窝头吐到地上,还用脚踩个稀烂。众人见他竟做出这种行为,纷纷骂他没眼色,脑子进水了,就像躲瘟疫一样要把自己和这个人区别开。
混乱之中此人竟开口唱起了歌,听他唱道是:“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随行军士听到这首歌颂边关将士的曲子竟然从这个阶下囚口中唱出来,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慕容蝦蔴还正在心中缅怀死去的战友呢,忽然听到军士们都哄堂大笑,立刻令手下军官上前喝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众人的笑声中,这个阶下囚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那样的悲凉。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徐明远竟被他逗乐了,正想上前问他何出此言,忽听和他一道的那几个人犯说道:“大人,别和他一般见识,这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疯子,他老子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后来他父母俱都亡故了,全靠村里人接济,吃百家饭长大。”
“那你们还跟他一块造反?”慕容蝦蔴问道。
“我们是肚子饿得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听说我们要起事,就跑过来说是要给我们当军师,也没人理他。这小子不事生产,整天就抱着他老子留下的那点破书念啊念啊,还把自己比作那个什么,什么王猛,崔浩,我们也不晓得王猛崔浩是哪个村的。”
慕容蝦蔴本来在气头上,听了这些郊外野人的夸夸其谈之后,也忍不住爆出了一阵大笑,要不是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的骑术老练,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徐明远还是读过一点书的,他知道王猛是前秦主苻坚的丞相,辅佐苻坚统原,至于崔浩,那是大魏国太武帝一朝的谋臣,辅佐太武帝灭胡夏,平北凉,屡出奇谋。这小子竟把自己与这二人自比,想来也是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辈。
徐明远于是从马上下来,身边的军官都望着他,徐明远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他走到那人跟前,模仿着曾经见过的朝廷官员的样子,左手压着右手,上前施礼道:“在下不知先生大材,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把这时局对我等指点一二,若果有智谋,小将愿写一封书信,将先生举荐给镇将于景于大人,让先生在其左右,做个上宾。”
其实徐明远也不知道这人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货,他只是说些假客套的话,顺便试探一番。
那人呵呵一笑道:“昔日尧要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听说这话后,跑到河边去洗耳朵。”
“果然是个书呆子。”徐明远心中暗暗想到。
但还是陪着笑脸继续问道:“听闻先生在村中每自比前秦王猛,我朝崔浩,愚将愿听听先生对这时局的看法。”
“此间不是说话的去处,说的太多还怕二位将军治我个扰乱军心之罪。”那人若有所思般地说道。
徐明远听他这话便不再多问,只是说道:“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我道家有言,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人生在世不过来去一阵风,要什么名字?”
慕容蝦蔴听他们俩嘀咕了半天,最后就来这么一句,也不把话说清楚,一霎时气冲牛斗上去就要打,徐明远把他一把拉住,说道:“罢了罢了,日后再说。”慕容蝦蔴也只得上马,二人继续朝前赶路。
不多时,已然到了城门口,城门早已关闭了,徐明远从怀中取出一个腰牌,命贺胡琏一手举着腰牌,一手举着火把,上前去叫门。
那些守城的士卒正在睡觉,听到有人叫门,便到城头上察看,借着火光,看到了是镇上裨将的腰牌,这才叫人打开城门,迎接部队进城。
按照程序,应该是先给镇将汇报此次事件的经过,抓到的人犯的名姓,人数,然后由镇将定夺。但是此时镇将于景于大人早已休息,于是只能暂时把犯人收监。
“我去吧,明远,你先回去歇着吧。”慕容蝦蔴说道。
“好,那就你去吧。”徐明远说着,带领自己的人马回了营房。
这边慕容蝦蔴一行人继续押着这些人犯,往监牢走去。管监狱的公人也已经睡了,慕容蝦蔴又让人去把他们叫来。
不一会,牢头带着几个狱卒走了过来:“慕容大人,这么晚了还有事啊。”
慕容蝦蔴道:“只因王庄村人造反生事,现将几名造谣惑众的人犯带到,暂行收监,明日交由于大人定夺。”
牢头闻言,即刻命狱卒准备手铐脚铐锁链,将那一干人犯都锁了,哪几个人犯?牢头命人一个个察问了,道是:王庄耕夫谢希大,祝实念,陈经济,刘左车,另有儒生,董燕波一名。
慕容蝦蔴见这几个人都关进去了,便命大队人马回营歇息,自己则留了下来,进监狱中,找到了牢头道:“那个董燕波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好,大人随我来便是。”牢头就起身给慕容蝦蔴引路。
不多时,已到了监牢前,牢头唤到:“董燕波。”牢里的犯人都已熟睡,这时都被惊醒了,董燕波听到牢头在喊自己,就走到牢房门口。
“这位大人要见你。”牢头说着打开牢门放他出来。
“这边请。”原来那牢头也是人情练达之人,早就看出了慕容蝦蔴跟他有话说。
二人也就跟着牢头往监狱最里边走去,见有一个角落,摆着一张桌子。
“你先去吧。”慕容蝦蔴对牢头说道。
“好嘞。”牢头笑嘻嘻地退下。
慕容蝦蔴见牢头走了,就让董燕波坐下。开口道:“方才是我莽撞了,先生勿怪。”说着向前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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