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益之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刘益之经历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人生,还有一个同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他在那个人生和世界里挣扎着,像是被陷在泥潭里,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就在他被完全吞噬的那一瞬间,他惊醒了。
醒来的刘益之发现自己躺在草地里。
天色已晚,不知是什么时候,只看到天上挂着已经偏西的一轮明月。在右手边,倒着两个空啤酒瓶。
刘益之猛地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自己应该是在某个绿化带里,远处的路灯发着幽幽的冷光,更远处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在哪里?刚想起这个问题,刘益之的脑子猛然间炸开了,两股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交汇冲撞,庞杂的信息流,混乱的时间点,让他大脑所有的神经元都为之颤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好痛,我的头好痛!刘益之抱着头,生怕它会四分五裂,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第一股记忆,童年,读书,参加工作,南下打工,谈恋爱,失恋,伤心痛哭,记忆长河在这里没有停顿,继续奔流而去。
萎靡不振,如同行尸走肉,工厂不景气被裁员,重新找工作,做得不顺心,再换工作,谈恋爱,同居结婚,大女儿出生,初为人父,开始创业,二女儿出生,事业艰难,唯一欣慰的是父母双全,妻女安康。然后是某一天,忙碌的自己突然倒下,送到医院的当天就告危。
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清晰地记得医生对痛哭的亲人们说的每一个字,清晰地记得心跳仪最后那长长的嘀声。白光,梦境,然后记忆戛然而止。
第二股记忆,同样是童年,读书,参加工作,南下打工,进了南鹏市一家叫新辉盛的外资电子厂,在设备部担任电子技术员,就是负责生产设备电子部分的维护修理。薪水一般,工作不累,终于有空闲谈起恋爱来。喜欢上一位江北的女孩,约她一起去看大炮筒投影,一起去逛公园,一起吃夜宵,一起挥洒着充斥着荷尔蒙的青春。
女孩是生产部的一位拉长,长得秀气,对自己的示意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同时还有一位设备部的机械技术员喜欢她,也在向她发起进攻,女孩在两人中摇摆不定。那位机械技术员是自己进厂后结识的第一个好朋友,曾经无话不说。于是,三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明天是轮休日,所以今晚三人外加一个关系很近的女孩,四人又相约一起去看投影吃夜宵,然后在公园玩了一圈。到了十一点,女孩们要回宿舍了。自己和朋友把她们送到路口就离开了。回到宿舍的自己一直不安心,发短信问女孩是否安全到达宿舍,可是一直等不到回信。
床边的那桌麻将从中午就开局,还在继续着,一伙人在那里大呼小叫,让他心烦不安。其余的同事也被吵得睡不着,但大家都宁愿躺在那里,谁也不愿意当出头破坏室友情的“恶人”。
记得烦躁之下,自己干脆走出了男工宿舍,急匆匆地赶到了女工宿舍门口。宿舍门卫挡住了自己,只好请那位已经回宿舍的关系近的女孩去帮忙找,回复说又出去了。着急的自己慌了神,开始在工业区四处去寻找。
找过了常去的公园和夜宵摊。夜已深,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还在那些地方厮磨。自己的心越来越沉,担心的事情越来越接近现实。果然,在一处偏僻的草坪,自己看到了女孩和朋友相拥坐在一起,亲亲我我地低声说着什么。
在那一刻,自己发现世界变得无比寂静,仿佛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楼房,人物,电线杆,变得摇摇晃晃,不远处小卖部的老板,咧着一口黄牙,就像恐怖片的某个角色,笑得那样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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