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冈岑,飞鸟鸣相过。
和那些名山大川相比,小小的马香山群峰并不算什么,即便是近处看着也非壮丽之景。然而当真正身临其中的时候,就会发现看似狭小的山林里,其实也蕴藏着偌大的空间,一里山坡远胜于十里平原。在那位中年樵夫的带领下,众人沿着一条行人踏出的山中小路,劈枝开路、柱仗前行。
“金樵户,那这群盗匪在平日里,有没有出来劫掠乡里啊?有朝廷替你们做主,今后就可以安居无忧了。”山路颠簸,赵青雀只能下马步行,没过多久就累得大汗淋漓。然而看着茫茫深山,远处的丛林高耸遮天蔽日,贼首的巢穴尚未知何处寻觅。于是他放慢了速度,叉着腰与其闲聊起来。
“幸赖诸公费心,替我辈百姓除去隐患。不过这群盗匪其实也挺安分,半年来躲在在山峦之间采果打猎,不太出山劫掠。听某些人说,他们还偶尔出来卖些山货,价格也比较公道。”姓金的中年樵户,替官长一路牵着骏马,仍然步伐矫健如飞。虽然他答应充当向导,却也让三位同行的家人先回了。
“这么说来,你也和贼人买卖过?”赵青雀听到这嘿嘿直笑,板着脸佯装发怒。
“杀头的罪名,将军休要污我!”蓦然被这么一吓,金樵户骇得是连连摆手,点头哈腰得讨好道:“那都是些没心没肺的人,才敢与盗匪交易。我金家世代良善、久居此地,可不敢沾染这种人。”
“哈哈哈!”这反应让赵青雀很是畅快,赶路的疲倦也因此释然很多。看起来还健壮耐劳,可到底是个胆小怕事的乡下人!想到这他不禁摇了摇头,深为惋惜这块埋在深山里的璞玉,冷不丁生出一丝爱才之心。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着,行军的将士心态也比较放松,初时的警戒之心大多在赶路中逐渐打消。区区三百人的小股匪徒,据说还是拖家带口的数目,用如此大军四面进剿,那基本上是必胜无疑。沿途的数目丛林,也不见有什么贼人活动的痕迹,这本就鸡肋的北面进军,好像真的是武装游行一般闲暇。
“东汉的开国功臣马成,获封中山太守、全椒侯,其孙马香改封于棘陵,就在此附近。马香善待下属的佃农,常常豁免其租税而躬行节俭,年纪渐老后更是隐居在这山水之间,过着不与外界来往的简朴生活。没想到千秋万岁之后,百姓怀念他而称呼此山为‘马香山’,其战功赫赫的祖先却遗迹全无,也真是人世间的因果宿命了。求仁自得仁,岂复叹咨嗟?”此行阳祯也心态轻松,和几个亲近的伙伴指点江山,感慨着兴废无常。
“好一句‘求仁自得仁’!阮籍的咏怀诗,也唯有在细细品味之下,才能感觉到其中的深意。当年多少帝王将相,也不过是化作咸阳原上的尘土,任何印记都磨灭于世间,任由放牧的小童践踏坟墓。现在兴修什么佛窟,能留得个甚?”同行的二三子中,也就是王渊还算识文断字,闻言还能聊得上几句。
“诸位努力吧!安知百年之后,没有人读着咱们此刻的事迹,而为之拍案嗟叹呢?大丈夫终不似这朽木腐草,就算是还有一口气在,也得发出足以摄目的光芒!”仰望高山攀爬良久,阳祯振作精神勉励道。说罢他顺手折过树上的枯枝,将其噗嗤折断掷于地上,任其化作春泥。
“是啊,安知非仆?”田端昂然大笑,答得很有豪气。
不过行走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到贼人的任何行踪,他们的心底逐渐开始着急起来。樵户带着他们在此兜兜转转,都已经搞得此辈弄晕了方向,要不是看着高悬的太阳,简直要分不清东南西北。毕竟是突袭大事,即便他们这路无关紧要,可也不能这么晃荡下去,等到天黑也没个结果。
“金樵户,这方向到底准不准啊?”主将仍然不急不燥,可阳祐忍不住了。
“绝对没错,顺着此路会到主峰。”金樵户郑重点头,脸上露出憨直的表情。
“不对,这条路肯定有问题!你们瞧,这些小径交叉循环,哪里辩得清楚。而且瞧这地方的模样,好似方才刚刚到过。”许久没说话的屈鸿,吐出嘴上吊着的野草,蹲在地上仔细观摩起来。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果然看到类似的人踏路径很多,看起来也互相交叉纷扰,很难分出具体的方向来。
“对啊对啊!”不少士卒也是乡野人家出身,经此提醒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应该是大家走得太累认错了,不妨休息下!”那樵户闻言面不改色、不慌不忙。
“金樵户,你到底识不识这山路?”阳祯也赶上前来,面带不悦得追问道。
“我敢以性命担保,定然不会错!”金樵户拍着胸脯,一脸的单纯和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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