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五月二十六日傍晚,也就是郭小武启程返回元山小城的当天傍晚,身在平壌城的杨振,终于等来了来自汉阳城方向的报捷队伍。
其实,杨振并不怎么担心自己那位便宜老丈人及其同党率军南下后清君侧和行废立的大事会出什么意外。
在他看来,此事最多是不顺利而已,要说干不成功,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有了金海镇的鼎力支持,有了张臣率领的陆师和俞亮泰们率领的水师出手,他们此行所拥有的武力,是压倒性的、碾压式的。
而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一切的对抗和诡计都是徒劳的。
“都督见谅,家父本来准备派卑职叔父亲自来平壌城,向都督报告汉阳城方面的一切进展的,但是大事初定,人心叵测,卑职叔父现在身兼多项要职,须臾不能离开,只能是卑职前来禀告情况了。当然过几天,等一切处置妥当,家父会另外委派重臣前来平壌城,与都督商议向天朝上表的事宜。”
就在平壌内城前都元帅府内院,杨振的便宜大舅哥沈越仁虽然风尘仆仆,但脸上仍难掩兴奋之色,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在杨振面前,腰杆子也挺的更直了。
“呵呵,好说,我那岳丈大人,带着你们南下,顺利否?”
“总体还算顺利。早在张总兵、黄节制率领前军抵达汉阳城之前,平壌军请兵南下清君侧的风声,就已经传到汉阳城里了。张总兵和黄节制前军抵达时,昏君李倧在洪瑞凤、具宏、具仁垕等奸臣率军怂恿之下,已先一步离开了汉阳城,躲进了南汉山城。”
“黄节制是?”
“哦,忘了向都督禀报了,黄潩黄都尉,如今已因功晋升为京畿道兵马节制使,卑职叔父也获任判汉阳府事兼训练都监府都提调!”
“原来如此。你接着说!”
自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眼下平壌军南下汉阳城清君侧成功,沈氏家族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其麾下亲信人物当然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杨振没再多问人事安排上的事情,而是继续让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讲述清君侧的过程。
“是,都督。五月二十三日中午,家父率中后路大军抵达汉阳城时,张总兵和黄潩黄节制已经接管了汉阳城内外城防,与城中文武百官一起,在敦义门外迎候,并与家父共同誓言清君侧,诛胡虏,剪辫蓄发,还归天朝——”
“眼下李倧何在?!”
杨振没多少闲心,静听沈越仁在这里神采飞扬的为其父沈器远夸耀功勋,当下便直言询问整个事件的关键之处。
而沈越仁听了这个问题,当即收声,神色略显尴尬地低下头,说道:
“是这样的,都督,五月二十四日家父遣使劝降未果,遂下令进攻,至下午未时,南汉山城西城门被严副将指挥的重炮轰塌,诸军涌入,战至日落,奸相洪瑞凤投降,清虏主将额色黑,奸臣训练都监府总提调具宏被俘,清虏大臣宁完我被铳炮轰死,昏君扈卫大将具仁垕战死。
“等到战事告一段落,家父进入南汉山城内时,却四处寻访不到昏君李倧的踪影,及至当夜亥时左右,方在南汉山东将台望月楼上,找到昏君李倧的尸首,其时昏君李倧,已经悬梁自缢多时了。”
“悬梁自缢?死了?”
直到听见沈越仁说到李倧的下场,杨振忍不住追问了两句。
领议政洪瑞凤,本就是个老狐狸,见势不对,投降也正常。
驻守南汉山城的清虏将领额色黑,杨振并不了解,但是想必也不会为了李倧而死战。
至于宁完我,杨振当然知道他。
这人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了,要是落在杨振手上,必然逃不过被凌迟的下场。
至于具宏,此人是李倧的舅舅。
而具仁垕,则是具宏之子,同时也是李倧的表弟。
他们是李倧的死忠,最后一个被俘,一个战死,杨振也能理解。
但是李倧自己选择上吊,却大大出乎了杨振的意料。
虽然杨振没有亲眼见过李倧本人,但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李倧这个人有多么能忍。
这样的人,在黄台吉的各种羞辱面前都能忍下去,包括称臣纳质、剃发易服,甚至编列入旗、甘为臣妾等等事情都忍了,只为保住王位。
如今,这样一个人道德底线极其灵活的人,却不敢面对自己的臣子、打着清君侧旗号攻入南汉山城的沈器远等人?
“此事,乃是家父与当时随行之汉阳文武百官所共同见证。家父与汉阳百官皆认为,昏君李倧必是听闻我大军得天兵之助,其所仰仗之清虏大势已去,是以既担心下人冒犯,又害怕天朝问罪,故而一时惊恐,畏罪自杀而亡。奸相洪瑞凤作证,昏君李倧早有此心。”
杨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既然沈越仁这么说了,杨振也不想反驳。
毕竟李倧这个人,是一个典型的骑墙派,为人过于反复无常,反复横跳,并非好的合作对象。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杨振自然不会为他主持什么正义。
因为李倧本人的王位就是靠着政变得来的,而被他赶下王位的人,即光海君李珲,现如今,还在金海镇的监管之下顽强地活着呢。
当然了,虽然现在李倧死了,不过杨振从未想过送一个活着的光海君回去汉阳城。
这个人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他不死,就是对朝人当权者的一种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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