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是真的彪,我终于承认我比老黄怂了。我晚上恨不得枕着大菠萝睡觉,老黄却跟没事人似的,依旧喝得五迷三道。我问老黄他这么得瑟,就不怕背地里挨橛子么。老黄还是那句话,怕也没有用,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在半夜里听见狗子叫唤了两声,准备起来查看时,狗子又不叫了。早上起来我也没在意,胡乱巴拉两口饭,准备去湖边拉一车鱼虾,老黄要为大伙开荤。我要上车时,狗子却不停叫唤,我觉得有猫腻,凭着以前演习时学的经验,还真发现一颗炸弹,引线连着汽车发动机。我要是真去发动汽车,这把就交待在这儿了。
我赏了狗子一大块牛肉,又找来钳子扳手把皮卡给拆了,所幸炸弹只有一枚。我这几天真是过成好莱坞大片了,又是枪战追击,又是汽车炸弹。丫的,老子还就不出门了,我就是怂货,有能耐你进来跟我对狙。
老黄虽然彪呼呼的,倒也不是蛮干的主。老黄给几个商贩打电话,加运费让对方送货上门,又告诫种植园的人轻易不要出门。我开始晚上站岗放哨,白天开荒种地的日子,宿舍周围一圈全让我种上了菜。我还托人带了几只小鸡崽,寻思着过段时间就能吃上新鲜鸡蛋,谁知全都便宜了狗子,一时没看住都给咬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狗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人家有天乐意吃我,我也特么认了。
车上放炸弹我都没怎么生气,缺德玩意儿竟然在我菜地里放哑雷,好好的苗子就不怕糟蹋了么。爷爷从小就教育我,糟蹋田地就是糟蹋命,这伙人太特么心狠手辣了。我打好背包准备走了,我不能连累大伙儿,苍茫大地我就不信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就我这身子力气,在哪儿讨不到饭吃。
老黄还是拦住了我,他说他认识一个上校,答应派一支小队驻扎在种植园,我们管饭就行。我知道老黄花了大价钱,我也不好意思一走了之了。来的这支小队一共九个人,我也不太懂他们的编制,大概是国内一个班吧。他们手里的武器还不如我和老黄,但毕竟穿着正规军装,应该实力不差吧。
如果不是老黄带我见了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我都怀疑老黄自己买的假冒军装,让种植园工人假扮的士兵。不得不说,军人和军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不少非洲军人派去中国留学,学的还差那么点意思。
这一天晚上,我睡得正熟,一声爆炸声给我惊醒了。我急忙扛起大菠萝冲出去,走到外面我傻眼了,门外大马路跟拍抗日剧似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纷乱的枪声,种植园大门却安然无恙,不见有人攻进来。
第二天一早那一小队士兵就撤走了,老黄本来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给大伙儿压惊,这下只能自个儿吃了。我跟老黄吹水时候,我下定了离开的决心,昨天那些炸药要是扔进种植园,大家都得玩完了。老黄也不再挽留,他其实已为我准备好了行李,我感动得差点落泪。
老黄让我从水路离开,Goma城临着基伍湖,湖上渔船很多,混上去不容易发现。我对老黄又多了几分崇拜,老黄能在非洲闯荡这么多年,靠得绝不仅仅是彪。老黄给我找好了船,沿线情况都跟我说了,让我自己找个地安顿,等混好了再回来找他。我跟老黄说我这是逃命,还能混成啥样。老黄重重给了我一耳光:“这就是你的命,你特么怎么逃?”
老黄在我包里塞了两瓶威士忌,我闷在船舱底下喝个精光,等我睡醒时候,渔船停靠在一个码头。我看这一片城区房子还挺多,也没多想就溜下了船。临着码头是个农贸市场,叫卖声此起彼伏,比我老家的集市还要热闹。
我兜里揣着美元,走路非常有底气,步子迈得很大。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不敢露富了,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得带在身上,我觉得这身衣服都可以挡子弹了。
这个小城跟Goma城差不多,也有两家中国店铺,但我没有去攀老乡,我总算明白了有时候老乡不如生人靠谱。我觉得我得尽快把自己晒黑,城里黄种人太扎眼了,我本来就大眼睛,头发也让老黄给剃了,再黑上几度也能勉强混过去吧。
老黄给了不少美金,但我还是想尽快找份活干,坐吃山空不是大老爷们干的事儿。我在城里转悠了好几遭,发现我还真就啥也干不了,大学那会学的是弹药工程与爆炸技术,部队上也没学做菜啥的挣钱手艺,算起来也就会说几句英语,可这里人却很少说英语。
我见农贸市场有拉货的黑哥,我也买了辆小拖车,跟着黑哥干起了搬运工。我倒不是嫌弃这份活计,要是米面蔬菜啥的也就罢了,鱼虾腥气实在熏得难受。没活干的时候,我跟几个黑哥爱凑在一起聊天,我也跟着学会了抽烟,显得不那么另类,也能盖住些鱼腥味。
小城晚上也挺热闹,只要放起音乐再点上一堆篝火,当地人就跟过节似的。我其实不爱凑热闹,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就窝在简陋出租房里,对着镜子喝威士忌。
邻居是对中年夫妇,男人在船上打鱼,女人是职业主妇,养了三个孩子。他们大概是见我人挺安静,不像是坏人,会送我些烹饪好的鱼肉。我知道这里食物金贵,下工时候也会带些香米给他们。
我又摸索出一条重要经验,只要有威士忌就能交到朋友。我也开始拎着酒瓶子,围着火堆蹦跶,这大概就是非洲的广场舞吧。大概是因为我也晒黑了,居然有妹子向我暗送秋波,我觉得她的眼神特别干净,我前女友可没有这样的眼神。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这样眼神的女孩,娶一个就够了。
就在我觉得可以在这地方扎根的时候,邻居家的男人把阿明带来了。阿明也够机灵的,看得出也吃了不少苦头,本来肤色就黑,还整得灰头土脸的。阿明脸色有些阴郁,我知道阿明轻易不会来找我的。
我从邻居家搞来些食物,又开了一瓶威士忌,因为没有杯子,两人轮流对着酒瓶喝。阿明说老黄出车祸了,警察说是酒后驾驶,跟一辆大货车撞上了。我知道老黄平时不开车,更不会喝大酒出去浪,阿明那么聪明肯定也想到了,所以才会出来找我。
我一宿没睡,酒越喝越冷,天一亮就跟阿明去了码头。人要是只为自己活着,就容易变得怯弱,我决心要为老黄讨个说法,心也一下硬了起来。阿明比我认路,我俩没有坐船,搭上一辆汽车,很快到了种植园。我听阿明说才知道,我待的那个地方叫基布耶,这地方也算个省会,已经是卢旺达了。卢旺达大屠杀时候,不少图西族人逃到了Goma城,难怪我觉得基布耶和Goma城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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