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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白州的冬天是极冷的。

不似浦南州那边的银装素裹、鹅雪纷飞,家家户户穿上一件厚厚的破旧木棉裘,在青砖屋内抱上一个滚圆烫手的汤婆子,再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温热黄酒,便可安心度过一个冬天。也不似腾海州那春神永住,那可真是日日鸟语花香、四季温暖,羡煞旁人。

吴白州百姓即使套上晒的蓬松、暖和的木棉裘,入肚小镇上提茶瓶人一铜子一碗的滚烫茶汤,也依旧驱散不得透到骨子里的寒意。当真冻的人感觉不到手脚存在,脸色如同溺死在河里的倒霉鬼一般毫无血色。

但当第一片雪花落在贪玩的孩子掌心悄悄融化,也就意味着天底下最热闹、最暖人心的岁首快要来临了。

藏银镇,吴白州一座还算富裕的小镇。其实很久以前藏银镇本是一片人烟稀少,天色稍微晚一些走在野草小道上都能吓死个人的贫穷小村。

也不知是那个喝醉酒后胡言乱语的蠢货在热闹至极的客栈中,说是这个鸟不拉屎的村子,曾有一批江湖上的绿林强盗屠了不知那户遭受无妄之灾的有钱人家,将那大批白花花的银子藏在了那小村中。后来一位行侠仗义的剑客杀光了那群强盗,也不知那里有如此财富,因此这批银子也就留在了那小镇。

这一说可不得了,一传十十传百,大批不知从那里听到这消息的各路人士,打着要瞻仰那忠义剑客曾行侠仗义的村子的名号,去寻那虚无缥缈的银子。就这阴差阳错之下,那村子竟然慢慢繁荣起来。

当然,搞笑的是那批人士,不仅银子没有找到,盘缠却搭进去不少。后来听说那家客栈外的一颗老树上,一直挂了一颗舌头被断、牙齿全无的头颅。

而如今,藏银镇家家户户算不上富裕,也算在这人世间活的舒坦。因岁首将到,各家的健壮男丁开始用心打扫厨灶、去那镇上一座无名小观里求上两片画着辟邪神仙的桃符,再去打一壶屠苏酒,买点香酥的炒豆与孩子最爱的蜜饯,这节前的准备也就算差不多了。

而在藏银镇的犄角旮旯里,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旧老屋。屋顶那爬满绿色青苔的瓦片都缺失了好几块露出铺垫的干草。刺骨的寒风顺着干草缝隙吹进破屋中,冻的在一张肮脏床上裹着都快酸臭被子的爷俩瑟瑟发抖,那束发的清秀少年不由缩紧了被子一些。

那坐在床上的白发老者瞬间勃然大怒,指着清秀少年的鼻子开始埋汰。

“顾长薄你个遭人心的混账玩意儿,偏要跟我那么一个快死的老鬼抢被子,你要点脸不?”

顾长薄早就习惯老者的埋汰,也不介意。露牙微微一笑,就是他左边缺失的门牙实在引人发笑。

“胡老头,我和你说,马上要岁首了,人家家家户户的都挂个桃符、穿个新衣,舒舒服服的过个好年。我们爷俩也不讲究这些,但起码搞一壶许三爷铺子里的好酒是真的吧?小爷呢,前两天运气是好,蹲在那花歌楼的门口捡到一块碎银。这碎银等小年那天,我去卢叔那儿稳稳换半只烧鸡。嘿,这家伙,今年这节不就过的十分舒坦吗?我也不和你抢这被子了,赶快把你压箱底的那私房铜钱拿出来,我赶紧换壶酒去。”

胡老头紧了紧被子,细细思索了一番。这小混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最近天天吃野菜,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这平常苦些也就算了,这大过年不说山珍海味,起码搞个烧鸡、搞壶好酒过过嘴瘾也是不错的。

所以胡老头麻溜的翻了个身,拎起棉絮都已经泛黑的破旧臭棉鞋,翻开鞋垫掏出十枚铜钱依依不舍的交到顾长薄的手里。

“呵,钱够味啊。“顾长薄颠了颠手里的铜钱,哗哗作响。已经有多久手里没有那么多铜钱了?

“混账小子我可和你说了,这是老子我最后的家当了,可千万别弄丢了!要是酒带不回来小心我打死你!”胡老头心疼的看着顾长薄手里的铜钱,不过想想到时候能喝上一壶好酒,他也就狠下心了。

“得令!”顾长薄哈哈一笑,掀开酸臭被子,翻身下床,走出屋外。不过翻开被子的时候着实把胡老头冻的不轻。

“哎!要许三爷铺子的春湖!可不要他那酿的糟践黄酒!”胡老头赶忙对着走出门的顾长薄呼喊一声。

“晓得咯!”

顾长薄的老屋外是一片破旧的院子。院子空空荡荡,只有一口古朴的水井和一只洗的发亮的黑壁大缸,其余只是一些散落的干草木柴和一把锈的大概连劈木头都要崩掉的柴刀。凄凉的景象让在墙外叽叽喳喳的鸟都不愿意驻足。

他带上咯吱作响的木门,双手插在袖子里,缩了缩脖子,看着门口那只黑壁大缸有些出神。

这老屋是他过世奶奶所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十四年前,他应该两岁,那时也是冬天,顾长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身上、脸上到处是肮脏的灰尘,倒在了这座老屋门口。

石奶奶看见了他。他依旧很清晰的记得,石奶奶用那双温柔、干枯的粗糙大手抱起了他,用一件崭新的红色木棉裘包裹住他在寒风中已经渐渐僵硬的身体。那件木棉裘是隔壁的马二婶送给石奶奶这个老好人的礼物。

石奶奶撑着佝偻的背烧了一些热水,帮他好好洗了洗,还喂他吃了一点东西。自此,顾长薄便在这老屋住了下来,石奶奶收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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