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子门学,四方馆。
“经纶者,国之大事。”董白听了经纶会的主旨,开始怀疑留在学苑是否一个错误,“求学、互市,这也能叫经纶会?!”
“国之大事,首在开民智、兴民生。”秦谊依然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欲开民智,断不可固步自封,而应求学问道;欲兴民生,绝不能闭关自守,定要互通有无。”
“求学、互市之事,别处也有。”董白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本公子关心的,是碎叶城的独到之处!”
“修身治国,本无甚么不为人知的新奇之事。”秦谊语气平淡,说出一个简朴的道理,“碎叶城的独到之处,并非做了别处未有之事,而是把天下皆有之事,做到了独树一帜。”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董白性情纨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本公子就随你体验一番。”
“经纶会持续七日,五日求学,两日互市。”秦谊来到馆前告示牌前,示意董白上前,“尚贤坊、正气轩、天一阁、观星台、讲武堂、百草园、玲珑坞七处求学,陶然居、四方馆两地互市。”
告示牌上,有诸子学苑区域分布图示,另有经纶会日程。
“七处求学之地,每日只在巳时、未时、酉时三个时段开放,期间自有诸子传人接待指导,求学内容并无先后之分,全凭个人兴致。”
秦谊说到这儿,对董白一拱手,“这几日四方馆需人留守,请恕秦某不能相伴小公子左右了。”
董白自幼聪慧好学,通读诗、论、五经、史汉、诸子百家之言,从学苑各处名称中,已然得知其流派所属。
她最想去的,当然是墨家尚贤坊,但从图示上看,四方馆与尚贤坊之间,途经讲武堂,不妨顺路一看。
诸子学苑占地极广,夜里玲珑坞之行已见不凡,日间漫步其中更见宏大。董白独自沿着水畔枫林,逆流东行,走出两三里地,跨过一道石桥,眼前出现一处方圆数百丈的校场,正是讲武堂。
校场外围立有告示牌,上面既有整个学苑区域分布图示,又列出讲武堂在经纶会期间的学业事务及任职教习,为首两人:段煨,申屠越。其中段煨两字不知何故,又被一笔划去。
校场上设有石锁、兵刃、攀越、跑马等区域,每个区域均有不少人影,看装束大多是城守义从,但也夹杂着一些奇装异服者,偶尔还能看到总角少年、豆蔻少女的身影。
董白且行且观望,来到校场北部高台,见台上一群人席地而坐,围住一个看去有些熟悉的身影,却是昨日西门城守军侯,军侯系有一块木质腰牌,上书“申屠越”三字。
“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申屠越手持纸书,神情严肃,“以此七事计之,可以知胜负。”
董白将门出身,熟读兵书,自然听出申屠越正在讲解《孙子兵法》,她盯着纸书,难掩心中惊讶。
先秦以来,天下书写材料多用简牍、缣帛,但前者不便,后者昂贵,书籍一直难以普及;至和帝年间,尚方令蔡伦造出蔡侯纸,情况虽有所改善。
但事实上,一则中原造纸材料不足,二则门阀世家垄断典籍,纸书仍为稀罕之物,在雒阳、长安等地亦不多见。
台上众人神色专注,对董白视而不见,有人面带思索,有人面露喜色,显然各有所获。偶有听者提出疑问,申屠越即问即答,毫不犹疑。
在董白听来,申屠越的解答虽不玄妙,却颇实用,绝非纸上谈兵,她若有所思,就此驻足。
直到午时,申屠越结束兵法讲解,见董白等候在旁,于是相邀共同进餐。
与当世多数人家一日辰时、戌时两餐不同,碎叶城全民一日三餐,分别在辰时、午时、戌时,其中缘故,全在城民物资丰裕。
“碎叶城与七河流域各国,平时友善,往来互市,但难免会出现利害冲突。”两人进餐之时,董白提出疑问,“申屠兄不分亲疏,传授他人兵法,就不担心异日对方恩将仇报?”
“治国用兵,立足之本并不在知与不知,而在能与不能。”
申屠越对这类质疑并不陌生,腹中早有答案,“碎叶城先辈教诲,国不分大小,人不分胡汉,若立国、立身之本不在他人之不能,则离败亡之日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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