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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的视野里,克里斯廷娜破茧而出的那一幕是完整的,首先是白色镰刀般的爪刺破了茧,它是那么地锋锐,童子切附上“君焰”的高热才能切开的茧衣,对它来说就是利刃割裂丝绸。

再然后团成一团的滑腻肉体从那个新开的缺口里掉了出来,下坠之势并没维持很久,因为茧中的“羊水”跟空气接触后迅速变得粘稠,把它吊在半空中。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蛇,但看不到蛇头,细润的白鳞上闪烁着五彩璀璨的光,表面蒙着的黏液渐渐地凝固,像是一层透明的晶体把她包裹起来。

片刻之后,那层晶体开裂了,溅射出万千的晶片。巨大的骨翼缓缓地张开,骨骼之间没有翼膜,但每根翼骨的末端都带着霜雪般的利刃。群蛇般的身躯缓缓地打开,露出少女娇挺的身躯和明艳照人的脸,但腰部以下却是长蛇般的尾,跟赫尔佐格培育出来的蛇形死侍相似,但她是完美的,仿佛按照上帝手稿制造出来的禁忌生物。

此时此刻她正用那条长尾挂住高处的钢缆,垂下来观察路明非。

路明非看不到那么多细节,因为视野全被那张明艳的脸儿挡住了。跟吹气如兰的女孩子这么对视,却实在心潮澎湃不起来。

“嗨,醒醒,名词解释”路明非叹了口气。

这次芬格尔啥动静都没有,不过也难怪,以真芬格尔的性格,这种时候就该挖个洞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所以你还记得我,克里斯廷娜。”路明非问。

“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我都记得。”克里斯廷娜轻声说,“但我不是你记忆里的克里斯廷娜,虽然你可以继续用那个名字来叫我。”

优美但毫无情感的声音,杀机毕露的金色瞳孔。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站在龙化克里斯廷娜的角度,楚子航和路明非被杀掉是最省事的,布宁和伪奥金涅兹也不例外,这世上看过她孵化的人都该死。

要想挣脱就必须龙化,可小魔鬼连面都不露,他也没法自行龙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好在他还有一张嘴。

路明非迅速地定了定神,“我是什么味道”

克里斯廷娜摇了摇头,“古老的味道,像是封存在罐子里的泥土,又像是烈火里烤着的骨头。”

路明非原本也觉得克里斯廷娜闻不出什么究竟,虽然眼下的克里斯廷娜是这么炫酷的造型,但作为怪物他的段位还是高得多,夏弥同学以耶梦加得之身也没闻出来他有什么异样。

但得到这种答案仍然令他有点惊悚,克里斯廷娜讲的就像是一则寓言诗,诗歌中用来指代他的东西似乎都暗喻着死亡。

“你倒是香得很,闻起来像你常用的那种香水。”路明非又说。

他争取时间是为了楚子航,凭力量挣脱不了的束缚,凭言灵未必不行,粘度再怎么高,还是某种生物胶,以君焰的高温,应该可以把它熔化甚至气化。

但他连眼神示意楚子航都不敢,在一个高阶龙类面前,一点点游移的眼神都会被觉察。

克里斯廷娜闻起来倒真是香香的,蛇形的生物本该带着冷腥的气息,可克里斯廷娜从破茧而出的那一刻起,幽冷的香气就弥漫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真的有点像克里斯廷娜喜欢的那种香水,而且更加纯粹。

“那是从记忆里带来的味道,我可以用意念改变自己的气味,我也可以用意念模糊你的感官,让你觉得你闻到了那种气息。”克里斯廷娜说。

果然一瞬间鼻端的气息就变了,爬行类的腥臭、生物腐败的恶臭,熏得路明非几乎要吐出来,但在那之前,气息迅速又转回那种幽远的清香,像是凛冬中盛开的花。

原来真是神经系统被影响了,但高阶龙类有这种能力并不令路明非意外,中古时期的传说中龙就经常会制造幻觉来迷惑人类,这并非言灵,而是强大意念对其他生物体造成的压制。

“你说过那种香水令你想起母亲,还有对过去的怀念么”路明非问。

“不,只是残影。不用试着用过去来影响我,过去的一切我都记得,但都不重要了。”

克里斯廷娜张开背后的骨翼,翼骨末端雪亮的刀爪弹开,就在路明非以为自己要被大卸八块的时候,却看见每根翼骨都喷射出雪白的丝来。

路明非终于想起刀锋女王是啥玩意儿了,星际争霸中虫族的女王,本体却是个被虫族感染的人类,当年路明非最爱用的英雄单位,居然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克里斯廷娜沿着自己织成的,重新攀上钢缆。她又消失在路明非的视野里了,但楚子航还能看到那个匍匐在钢缆上的、妖娆女蛇的背影。

她遥望着某个方向,虽然那里只是漆黑一片。但她应该是能辨别方向的,鞑靼共和国或者莫斯科,那个地方对她意味着过去。

“龙蜘蛛,历史上有人观察到过,级别上应该是次代种。感染龙血应该不够造成这种程度的变异,那份血清不对劲。”芬格尔这才在口袋里小声嘀咕。

“我们遇到过对劲的事情么”路明非叹气。

其实也不用小声哔哔,以克里斯廷娜的听觉,此刻周围空间里的每一丝风声都听得清,只是这个新生的龙类并不在乎。

“那个追逐正义的女孩,路明非,你想过她为何要追逐正义么”克里斯廷娜轻声说。

路明非一愣又是一喜,克里斯廷娜愿意跟他说话,没准就有一线生机。但这个问题他真的答不上来,因为完全没思考过,他只觉得那时候的克里斯廷娜又傻又勇敢。

“因为她的生命是短暂的,短得看不到未来,与其寂寞地死掉,不如飞蛾扑火。”克里斯廷娜倒也没等着路明非回答,“多么可悲的人生啊,拼命地挣扎,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愚蠢的,可别人越是这么看她,她越要表现得勇敢。在死亡面前,除了那份勇敢,她一无所有。”

她始终用“她”来说过去的自己,似乎已经决定了要跟过去割裂开来。

“每个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无所有的。”路明非说,“你至少还有爱你的母亲和父亲们。”

但他心里微微地动了那么一下,原来克里斯廷娜的勇敢源于她对死亡的恐惧,就像源稚生的勇敢源于他对过去的悔恨。

“你说起那个可怜的女人,是想唤醒我人类的心么”克里斯廷娜的声音依旧平静,“你知道我有多恨她么她生下残缺的我,只是作为一件礼物留给她的男人。而她自己又是那么愚蠢,到死都误以为自己被人爱着。”

“她确实被人爱着,你的父亲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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