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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娟依偎在儿子的身边,时光的车轮带着印记逐渐远去,沉淀下来的是那张稚嫩的小脸,是彼此费尽千辛万苦后得来的爱的印证和结晶。用手轻轻抚摸着小三的脸庞,哪些回忆逐渐抽离出来。翻了个身子,稍微做起来靠着床头,淡淡的思念又回到千里之外。

还没等美娟思绪凝结,房门就慢慢的开了条缝隙。门缝外上下有着两张调皮的脸在朝里面张望,美兰带着二丫穿着棉毛衫披着个毯子,美兰用毯子裹着二丫轻声的对着美娟说道“阿姐,你醒了呀,这个小囡睡醒了,嚷嚷着要过来。”

六点多的上海弄堂里已经有些喧闹,睡不着,起来和小姨嚷嚷着找妈妈。“快点进来,外头冷”

两个人一听,都兴奋的挤了上来。美兰跑到美娟的脚底,掀起被子抱着二丫进钻了进来。美兰小时候也喜欢和姐姐这样,一大早钻进来然后和姐姐聊天,一直到妈妈叫吃早饭。这种温存的方式,至今还让她怀念,并且使用起来驾轻就熟。

美兰把二丫抱到两条腿中间,让二丫后背靠在胸口上,搂着她,二丫好像很享受这种姿势带来的安全感,偷偷兴奋的眯着小眼睛直乐呵。

美兰将脚丫伸到美娟的脚底板下,这个是小时候她一老喜欢和阿姐聊天时候做的姿势。这让美娟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小娘句,还是喜欢把脚放在这里”

美兰很受用的压低兴奋的声音,笑笑对美娟说“谁让阿姐的脚总是那么暖和,嘻嘻”就这样坐在床上,美兰抱着二丫,美娟依偎着儿子,就只是在哪里开心的笑着,没有说话,但是很温馨。

没过多久,又一个头探进来,母亲的脸也凑了进来。“啊呦,小娘句,不让你阿姐多睡一会,弄又来找你阿姐暖脚了是哇”

“阿妈,要一道来哇”美兰开心的笑着说

“寻开心是哇,快点起来,我早饭都弄好了,你们两个人弄好孩子,快点下来吃饭。美兰你还要上班呢!”

“我不想去,我要陪阿姐,好哇啦,阿妈”美兰撒起娇来。

“随便弄,自噶去跟单位请假”

“美兰,这不好吧,你赶紧去上班把。我这次回来要住个小半个月呢,有的是时间的”美娟对妹妹说

“啊,有半个月呀,那我去上班了,一会我早点下班回来陪你”美兰一听姐姐要住半个月,高兴极了。

两个人把老三叫醒,老三迷糊的直闹起床气,哭哇了半天,最后给一把热毛巾擦在脸上,极不情愿的起来了。两个孩子上好厕所,穿戴好,美娟和美兰领着下楼去洗漱。

洗漱完,桌子上已经放着好几样丰富的早餐。西北哪里吃过这些呀,早上炸馒头片,泡饭,粥,或者面条,极其的简单。桌子上的早餐说实话孩子们一个也没见过,豆浆,油条,粢饭糕,小笼包,小馄饨,还有一个豆花,二丫是个馋老呸,指着那个小笼包子说“阿婆,这个包子怎么那么小呀”

外婆从来了,就最喜欢这个外孙女,赶紧抱到腿上来,一一介绍到“晓得了哇?这个小笼包是阿婆一早排队去买的,明天外婆去给你买生煎包和锅贴吃”。

二丫和小三眼睛是亮的,哪些单调的早餐早就吃腻了,特别是二丫。外婆夹了一个小笼包,吹了吹,然后把皮咬破,让里面充满肉香的汤汁流出来,放在调羹上。小笼包热的时候里面的汤汁是非常烫的,不好入口,会一下烫到的,所以外婆很细心的弄好后。递到二丫的嘴巴口,二丫将小小的包子咬了一半,到嘴里的时候。又开始眯着月牙般的眼镜,超级享受这道美味。外婆高兴的不得了,特别是看着这个丫头的表情,“囡囡样子真是讨人欢喜的要命”抱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

美娟也给老三整了一个,老三也是吃好后哇哇的指着包子。全家大人都哈哈大笑的看着孩子们吃着早点,然后是小馄饨,葱香味道,带一点醋和鲜辣粉;豆花爽滑入口,豆浆浓郁芬芳,粢饭糕外脆里嫩充满米香,一顿早饭吃下来,两个孩子肚子滚圆滚圆。

美兰吃了几口,赶紧就去上班去了,外婆收拾好,在自己房间点了一个炭盆,然后拿了一个汤捂子(南方冬天一种铁或者铜做的暖手的器具)用布包好。准备了些点心,糕点之类的,带着美娟来到自己房间。将一个矮脚的床桌,铺好垫子放在床铺上,然后和美娟把孩子们都放在床铺上,拿了很多小人书,和美娟他们小时候留下来的玩具给孩子们玩。

孩子们都没有玩过什么玩具,看到有布娃娃,还有木头的小手枪之类的,开心的赶紧资源大掠夺了。“不要抢,二丫,你和弟弟轮流玩”两个孩子刚才大有火拼的节奏,看到母亲的呵斥,又看到那么多好玩的,也没吵闹,各自抱着自己喜欢的玩具玩着。

母女两人看着孩子们终于玩具大战结束,安静的在哪里玩。此时才一起坐到床边,母亲给美娟递了一根细沙条头糕“呶,你最喜欢吃的沈大成的细沙条头糕”

美娟结果手里的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阿妈,真好吃,还是那个老味道,你也吃一口”扯了一半给母亲,母亲也拿起来小口小口吃着。

“哎,你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我还没怎么疼你,你都当妈妈了。这些年你在哪里过的好吗?跟阿妈说说。”母亲眼里盘着眼泪,拉着女儿的手说道

“阿妈,我过的还蛮好的。哪里确实苦,刚开始的那时候还是孩子,刚去的还有着激情。到了后来真正住下来,其实有点后悔的。”

“刚去哪里,我们在兵团里,算是半个部队编制。除了要做一些民兵的训练,还要组织生产,下地干活。后来我分到了半准军事单位,专门做云母......”

美娟和母亲分享着去西北边陲的那些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总人口240万,职工近百万,其中百分之九十是汉人。新疆到处都有它的“团场“,很多地名就是其下属单位的番号。兵团是个高官行政单位,与新疆自治区平级。它有自己的城镇,设有公安、司法、检察机构,有独立的户口造册、结婚登记处、监狱、科学院、银行、保险公司等,完全自成体系,不受地方政府管辖。邓前辈将其视为”稳定新疆的核心“(1981年邓主席视察新疆时所言)。

兵团原本的职能是屯垦戍边,是个以政治任务为主的准军事化组织。六十年代中苏对抗期间,新疆的中苏边境纵深10-30公里地带全部由”兵团“接管,迁走所有老百姓,建立起一条链状的边境农场带。四百多个兵团的民兵连常年进行边境值班巡逻,形成一道“反修防修“的“血肉长城“。寓兵于民的兵团是不吃军粮、不穿军装、不要军饷,拥有百万兵员而且永不退役的“驻军“.当年兵团的主要首长张仲瀚这样形容他的队伍:“一旦有事,能做到不分昼夜,不分山川,不用向导,运用自如,召之既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那些岁月里,人们用血肉之躯组成了边陲的塞外人肉长城,为了保卫边疆,一边建设,一边守护着这漠北的城市。当然不只是西域边陲,还有东三省和西南的云贵地区。

母亲听完女儿的诉说,听到艰苦奋斗的生活经历,负伤时的情景,一直到他和老董如何境地下相遇相知,百感交集,时常听得是心疼的,心酸的,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下。

“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就想着你过去之后会很苦,没想到是那么苦,听着都揪心呀。那你现在病退的话,能不能回来呀。”母亲感慨后,马上想到的是,能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回来。

“阿妈,现在念恩在哪里刚刚工作有起色,我们还回不来。这里要是没有好的关系和接收单位,回来那肯定是不行的,我们还拖家带口的。我想等我们稍微好点了,再慢慢想办法吧”

母亲想了想,也是,就一个人回来应该问题不大,现在你们三个孩子,回来住哪里,住上面阁楼也住不下,就业也是问题。又没有关系,肯定是调不回来的,只能慢慢以后再看了。

“阿妈,阿爸那天能回来呀,我好想他。”美娟不想让这个话题再延续下去,问的越多疼的越多,不管是对母亲和自己。

“我估摸着还要个小一个星期,你阿爷走的早,你二爷爷相当于老父亲,帮衬着养大你阿爸和你大伯几个人,所以就按照阿爷的规格办。”

“阿妈,我有个想法,我想带孩子一起回乡下去,一来我也想去祭拜一下二爷爷,二来我想回去看看,到时候和阿爸和弟弟一起回来,你看行不行”。

“这个,行是行,但是你们刚坐了那么多天火车,这样折腾你可以,孩子们也不行呀”

“休息两天应该没问题,我也想早点下去看看阿爸,过几天正好一起回来,我们过年,好不好嘛,阿妈!”美娟拉着母亲的手又做女儿态撒娇起来了。

“都做妈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这样吧,晚上你阿哥他们来吃饭,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再说。你收拾下,阿妈带你们出去转转,现在上海变化可大了,阿妈带你们去兜马路去”母亲笑着说。

收拾得当,母亲问起来“你带的衣服呢,给孩子换一套呀。”然后跟着我上楼,我打开箱子把最新的两套衣服拿出来,母亲看的直皱眉头。然后柔声的说“先换上把”,然后就着手帮着我把孩子的衣服都换好。

两个孩子一听到要出去玩,都开心的不得了。邻居们都纷纷打招呼,母亲一一的和大家互相问候。出来弄堂,坐上了十九路电车。孩子们变的很兴奋,毕竟那天晚上又困顿,天又黑暗,无法看清楚这座城市的真容。

二丫被外婆抱着好奇的问道“阿婆,这个车为什么上面连着个绳子呀?”

“囡囡,这个叫做电车,小绳子上面有电线,通电了,才可以走的。”母亲捏着二丫的手,指着对面行驶过来的电车上面的通电轨道说着

“那为什么我叔叔的车,没有绳子呀?”母亲哈哈大笑,你叔叔的车应该是烧汽油的走。

“这样啊,那有烧水就可以走的车吗?”母亲呆了呆,露出一脸的苦笑和无奈,“美娟呀,弄这个囡囡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我抱着老三朝母亲笑笑说,“现在你可以充分的享受做外婆的权利了。”

一路上感觉母亲不停的在给二丫讲这个,解释那个,但是她的心是愉悦开心的。终于到了四川北路,那是老上海有名的几条商业街。来的人比南京路去的人多,大多都是本地人爱去,哪里东西接近老百姓的消费水平。南京路主要是外来观光的人去的比较多,在全国名气比较响亮。

一路上外婆给孩子们,买着各种零食,一会买个棉花糖,一会买个糖人,一会买个橘子糖,两个孩子觉得外婆太好了。结果没两分钟,老三也被外婆俘虏去了。外婆改为抱着老三,牵着二丫,像个大孩子一样,一会到哪里买点吃的,一会到这里买点。还不让我带着,自己一个人享受着外婆的权利和天伦之乐。

我在后面跟着,只能拿东西,往往这个还没吃完,就去吃其他的了,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拎东西的跟班。我很乐意,也很幸福的跟着,看着头发逐渐斑白的母亲,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和幸福感。

最后给拉近了第七百货商场,母亲硬是给两个孩子一人,换了一套衣衫和鞋子。还给老三买了一顶阿福帽,说是孩子头顶冷,我想付钱,结果被母亲“凶狠”的瞪了一眼表明了外婆的主权后,偃旗息鼓!

二丫,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淡粉色的绣花小布袄,灯芯绒的裤子,崭新的小皮鞋。老三也是鸟枪换炮,穿了小两年的裙子的他,终于穿了一整套的男孩子的衣服。工装的小猎装夹克衫,黄色灯芯绒条纹裤,配了一双咖啡色小皮鞋,带着阿福帽,围了一条藏青色的小围巾。两个孩子除了带有西北特有的红潮的皮肤,看起来整个就是两个活脱脱的城市孩子。

在她们的眼里,上海是个高楼大厦的地方,街面上到处都人,熙熙攘攘的,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衣服。时常二丫拎着外婆,去街面的橱窗东看看,西望望。外婆还给二丫买了一个崭新的洋娃娃,给小三买了一个上发条的小青蛙。

母亲简直就想把所有那么多年对我积攒的爱,全部倾泻到两个孩子身上。其实她平常很节俭的,自己穿的也很朴实,这就是隔代之间那种浓重的爱意。

有些时候,我们都在想,为什么父母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宠爱,其实是原因有很多种,其中的一种就是对我那时候可能过于严苛,或者那时候条件不好,无法给予物质上的宠爱。所以才会加倍的付诸于下一代的身上,来弥补哪些缺失的爱,哪些缺失的物质。

我望了一眼,我那双老旧的布棉鞋,摇摇头,真是把我这个女儿倒是忘得一干二净。有点点的小醋意,但是心中更多的是被母亲的爱充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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