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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童李鲤一心想要习武,想要投身这样一个江湖,他天真的认为,复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并不比每日在河边刮鳞剖鱼简单多少,这样一日又一日的事情,他已经做的厌烦了。他的江湖,为父复仇,持剑手刃仇人,或是匹马行侠仗义,似乎都并不困难太多,不过是鱼换成了人。而在这之后,他也不仅仅是想要报仇,或者说江鱼那番先后的说法让他无话可说,但每一个儿郎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想着名震天下,想着行侠仗义,美名远扬。可这毕竟只是凤毛麟角,每一个大侠身后,都有才入江湖便死的悄无声息的人,如同倒在猪尾巷内的那些與阳剑派弟子一般,没人会去关注他们,死后尸首也大都去了义庄。

黎英卓带着他往北街而去,猪尾巷附近已经满是围观的民人,有人在嚎啕大哭,更有人悲极昏死。三五皂吏守在巷子首尾,等着仵作过来验尸。但也仅限于此了,江湖人死在江湖中,本来只是寻常,官府没有那份精力,也绝对不会去费尽心思调查什么。或许六扇门会有人前来勘验,但又能如何呢,他们好些的归宿便是被家人入土为安,坏些...想来便是往义庄或是乱葬岗一丢自也完事。

有皂吏上前拦住,但黎英卓表明身份后,自然是大摇大摆的领着李鲤走进巷中,门派能够立足,本身便与官府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干系,更何况黎英卓本来就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

小子李鲤瞪大了眼睛,嗅着空气中弥漫着死尸与污垢馊水的味道,他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巷中并无多少狰狞的血迹,昨晚那场大雨洗去了太多痕迹。但横七竖八倒在巷中的尸首却瞪大着眼睛,一夜暴雨已经将其泡得有些发白发涨,空洞的双眼望着李鲤,狰狞的面目与张开的口像是在讥讽着他,也像是在朝他发问。

这就是江湖,你要来吗,你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吗?

你想,家中人在某日自这穷乡陋巷中,寻到自己泡得发涨的尸躯吗。

李鲤终于承受不住,他的双腿仿佛不是生在自己身上,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扶着墙将刚刚吃下的早餐都吐了出来。

而扭过头来,一个面色狰狞的老者尸躯正倚着墙躺着,目光正巧望来,吓得李鲤浑身一颤,旋即跌坐在地。

这么一个血淋淋的真实江湖,将他心中的幻想彻底打碎。

江鱼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中,听着说书人大话江湖。

老人家瞥到了他的身影,回想起上次得的一锭银,便愈发的振奋精神,口若悬河之间,一座潇洒侠气的江湖便跃然纸上,听得食客们如痴如醉。

总归是得不到的才最是吸引人的,江湖就是一个圈子,圈外人对圈内种种无比憧憬,可圈内人却拼命想要挣脱圈子的束缚。

李鲤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江鱼止住,便窘迫的站在一角,耳边传来说书人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他撇了撇嘴,只觉得这是一个老骗子。什么是江湖,不是什么侠义潇洒,而是杀人,本质上就是杀人,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无论结果如何,总归会平添多几具无人收敛的尸首。

他觉得自己今早所见,才是真实。

直到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由是告一段落,江鱼的视线便望来,平静说道:“你以为如何,这是你想要的吗?”

李鲤身子有些瑟瑟发抖,猪尾巷中四处横尸的血腥场面对他而言着实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这份对江湖的最初印象,估计会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永远都抹不掉。

瘪了瘪嘴,李鲤语气里有一丝忐忑与恐惧,问道;“那些人,是公子杀的吗?”

“我不是杀人,人就要杀我。”江鱼唤来小厮,递过去碎银,指了指说书老人,那抱着琵琶的小女孩有礼的冲着江鱼一笑。

李鲤未注意这话,反倒是被女孩掠过的视线闹了一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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