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的破门板咣当的一声响,菅同喜拄着双拐从屋里出来,一成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冷战,他腾出手裹紧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出门来。
月亮从黑云的隙缝中露出身子,花白的月光下四处静悄悄的,偶尔从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啼叫声。远处的伏龙山静静矗立在夜色之中,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横卧的怪兽。
菅同喜吃力地向西屋走去,双拐“噔噔”的敲在地上显得格外声响。
西屋是一间更加低矮的草屋,屋里面住着菅同喜十多岁的父亲和大儿子草根。他掀开草帘子进入屋内,草根浓烈的脚臭味扑面而来。草屋靠北的墙边铺着一张小木床,床上草根睡的正香,呼噜声像打雷一般的作响。
菅同喜摸索着走到床边,然后伏下身去趴在儿子的耳边轻声喊着:“草根!草根,起来吧,起来吧孩子……。”
没有任何的反应,草根依旧是鼾声如雷。
“草根,草根!……”菅同喜提高了声音,眼见没有效果,他干脆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晃动着草根。
在剧烈的晃动和呼唤下,草根只是模糊的嗯了一声,然后身子朝里面一翻呼噜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别喊了,就让他再睡会吧,昨晚磨豆腐到深夜,这才躺下多大会你就喊……。”
说话的是菅同喜的父亲,老人家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去年的时候身体还是硬朗的,但是,今年这样的年景,老人家连基本的营养都没有了,全身浮肿,已经很长时间不能下床了。
一阵沉默,望着眼前沉睡的儿子,菅同喜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难过……。
对大儿子草根,他有太多的愧歉,儿子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一个1岁的大小伙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可是孩子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却每天像牛马般的干着累活。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裤子连脚脖子都盖不住。家里喂不起牲口,那口大石磨全靠儿子推着磨豆浆,他知道这盘石磨的分量,儿子推着它吭哧吭哧艰难地转着圈,豆浆流多少,儿子的汗流就有多少。完了还要压豆渣、熬浆……,活计干完,儿子都累的直不起腰,每次他和老伴看到都心疼的直掉眼泪。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看看自己现在家里这五口人吧!瘫痪在床的父亲,被风湿病折磨的他,头晕不能起床的妻子还有发着高烧的小儿子,全家可就剩儿子草根这一个健全人了,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呢。
眼看昨晚磨完豆腐已经到深夜,孩子累的眼皮都睁不开,到现在刚躺下不到三个小时啊!可是,不行,必须尽快喊醒他啊,还有三十里地的夜路要走呢,要是去晚了,一切都完了。
想到这里,菅同喜的心里越发着急起来,于是,他心一横便伸出手来,一只手捏鼻子,另一只手捂着草根的嘴巴,只是片刻,草根便被憋的咔咔的咳嗽着呛醒过来。
“爹!…晚……晚了吗!是……是不是晚了……?”草根惊惶地直起身子连声问着,看来这孩子也在提着劲呢。
“起来吧,孩子!该走了,还要赶夜路呢。”菅同喜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
“等这趟回来了你就歇歇,咱啥活也不干了,你想咋睡就咋睡,爹绝不会叫醒你。”菅同喜说着眼眶不觉有些潮湿起来……。
草根是菅同喜的第五个儿子,草根之前妻子宋好一连给他生下过四个儿子,但是全都因为生病早早的夭折了,唯独这草根长大成人,而且长得人高马大,站在那里像座铁塔一般。
草根这孩子孝顺、听话,干起活来不惜力气。村里的人都说,要不是有草根菅同喜一家也就完了。菅同喜也逢人便说:“我上辈子没做坏良心事,草根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草根这孩子反应有些迟钝,而且说话结巴,小时候他和别的孩子在一起玩,就是因为他有缺陷而且老实木衲,所以常常被小伙伴们取笑戏弄。再后来草根便不和外人接触,见了陌生人就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孩子是个傻子。
草根长大后,菅同喜便有意教他做生意,但是每次到镇上赶集卖豆腐,他帮着父亲摆好摊位便远远的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的,任凭菅同喜怎样喊也不到跟前来。
可是现在,这孩子必须要独自挑起豆腐挑子了,而且是要到县城去,城里人多人杂,不像乡下人这样简单实在,这也是菅同喜最为担心的,虽然此前他已经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细节反复叮嘱过儿子,但是此刻看到窸窸窣窣穿着衣服的儿子,他的心间依旧充满着担心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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