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翻滚,连绵的秋雨潮湿阴冷。宋好怔怔坐在昏暗的草屋门口,雨珠滴答滴答从房檐滚落下来,她茫然的往外望着着。
虽然不能走的太远,但她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小儿子松根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但已经不是那种高烧中的昏睡。两个人的康复是草根从城里买回来的洋药片的功劳。
那些洋药片是菅同喜从村外河堤边的一颗老柳树洞里找出来的。药片放在一个蓝粗布缝的布袋子里面,卖豆腐的钞票整整齐齐的放着,还有草根给爷爷买的白面锅盔,锅盔里夹着薄薄的几片肉。
那天草根被抓走的时候,他看到父亲赶来便大声地哭叫着:“爹!到河边的……老柳树去……,我回来了,你到那去找……。”
等到事后菅同喜回想起儿子的话,他知道那棵老柳树,草根小时候曾经和放牛娃在树上玩耍,草根从树上摔下来过,还把脚踝给扭伤了。于是,他便在树洞里找出了这个小布包。他顿时明白了,这是儿子在逃跑的时候把东西藏在了树洞里。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布袋子却成了妻子的伤心之物,宋好每当看到它就不停的流泪,于是,他不得不把这东西藏了起来。但是妻子不见了袋子却哭的更凶,并且像是发疯般的到处寻找,于是他只好又拿了出来。
宋好的精神已经崩溃了,有一次她恍惚间听到儿子在大门口喊着:”娘!我回来了。”
她惊慌着大声答应着,忙不跌的往外面跑,绊着门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到大门口没有看到人影,但是她不死心,艰难地到村口大路上去等。一整天像是掉了魂似的唠叨着”我明明听到了孩子在喊娘啊,这是咋回事呢?”任凭谁劝她都不肯回去。
到了天上挂起星星的时候,菅同喜拉着她冰凉的手哀求道:“孩他娘!我求求你,咱们回去吧,天凉可别冻坏了你呀。”
“不!我就在这里等,我听见孩子在喊我,不见孩子我死也不回去。”
菅同喜急了,他伸手要强拉宋好回家。两个人拉扯起来,菅同喜大声哭喊着:“孩子他娘,你醒醒吧。草根被抓丁了,他那能回来啊。”
这一句话立刻把宋好带入到痛苦的深渊中,她大哭着瘫倒在地上,鼻子一把泪一把仰天哭喊着:“我的儿子啊…,我可怜的儿子啊…你在哪里呀…?你知道吗…娘在等你啊……!”
从那以后,她不在家的门口等了,她每天都要到村外的大路口等待。她拄着拐杖伸着脖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他多麽希望看到儿子从大路上走回来,嘴里喊着”娘!娘!我回来了。”但是每次她都失魂落魄的回来,然后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抹眼泪。
因为下雨。今天她不能再到村口大路去了,只能坐在家里发呆。
屋里面的床板上。菅同喜正抽着旱烟袋,这个在精神上同样承担着巨大痛苦的男人,此刻也在默默地想念着儿子。
“孩子他爹,你说咱草根能回来吗?”几天来,这样的话她不断的重复着。
“能!放心吧孩他娘,咱草根一定能回来。”菅同喜的回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断了希望。”菅同喜牢记着姑姑的这句话。自从那晚在拉扯中他情急中说出那段话后,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后悔,如果妻子失去希望,他知道后果会是多么的可怕。
菅同喜无法想象,自己的回答给了妻子多大的鼓舞和安慰啊!宋好需要这样的回答,这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咱草根永远不会有事的。你都没有想一想,咱草根的名字是谁给起的啊!那可是神仙给起的,神仙会保佑咱儿子的。”
“对啊!根他爹!你说得没错啊,我想起来了,是的,是神仙给起的。”
宋好嘟哝着、重复着,忽然间,菅同喜发现妻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多少个日子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妻子的笑容。
是的!草根的名字还真的是“神仙”给起的。草根是菅同喜的第五个儿子。因为菅同喜三代单传。所以宋好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全家人欣喜若狂,特别是菅同喜的父亲,眼看第一胎就添了一个孙子,他高兴的合不拢嘴。过百天的时候,正赶上镇里一年一度的农历十一月十九大庙会,他便催促菅同喜找老秀才叶殿卿求个名字,叶秀才是一个落魄的晚清老秀才,识字有学问,老秀才穿着补丁落补丁的长衫,问完了生辰字后撸着山羊胡子思考了半天说到:“富与贵人所欲也,贫与贱人所恶也,然富贵何以得乎?皆因贵者名异于人也,名宜则贵,名颓则废,古今盖莫如是也。你明白吗?”
菅同喜咧着嘴懵懂地点了点头说到:“您这最后一句话我明白了,求您了!还按照最后一句说话吧。”
“哦!你这孩子生在月初第一天,又是零时所产,我看就叫菅首发吧,再说你家是卖豆腐的,这大小也是个生意,如今添了个儿子,以后就开始发财了,往后再生儿子的话就叫首财、首兴、首旺……。瞧吧,这下你可赚了,你求一个名字,我送给你一大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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