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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进门就是两张黄色实木桌子,木料很厚实,桌子上垫了块红绒布,绒布上压着厚重泛着绿光的玻璃。

里面桌子靠墙一边钉了根木条,上面装了一排挂钩,一只黑色文件包正挂在上面。

桌子后靠窗墙上贴了张白纸,上面有条标语:“团结起来,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

窗户下是只有一个抽屉的实木柜,柜子上放了只热水瓶,一袋茶叶,几个玻璃茶杯。

实木柜边放了张单人布沙发,沙发看上去有些年头,边角已经有磨损。

现在,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就坐在那张布沙发上。

女人有些发福,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可发丝已是灰白的多,黑的少,嘴角瘪了一块,深陷的眼眶尽显疲态。

这女人就是新任天使宝贝针织厂一把手王素琴。

都说心宽体胖,体胖的王素琴现在却很烦躁,不是更年期,她早过了那个阶段。

做为军区三号夫人,王素琴战争年代跟着部队打过扶桑,消灭过刮民党,建国后又跟着丈夫走南闯北,最后走到边疆来了。

边疆是个好地方,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葡萄瓜果甜又甜,煤铁金银遍地藏。

只是边疆与内地交流实在太不方便,到现在就一条从迪城通往内地的铁路,公路也不像内地那样四通八达,加上路途遥远,如瓜果之类,不走空运而走地面,运到内地怕是都烂光了——边疆的瓜果不经放。有的水果,如哈密瓜,那是放一天都要烂,只能现买现吃。

丈夫前年跟着一号领导一起到边疆,王素琴也随军过来工作,刚来的时候她只是在后勤部帮着管管幼儿园,都耳顺之年了,辛苦了一辈子也该轻松轻松,每天看着那些花骨朵一样的小孩,王素琴觉得很满足。

丈夫在军区工作,王素琴也了解了些边疆部队情况,尤其是迪城,这里本就是军区所在地,不少单位都是从军区分出去的,路近,大家交流也多。

哪家单位军纪不严,哪家单位作风良好,哪家单位有谁犯了生活作风问题,家属院里自有小喇叭做出播报。

从去年底开始,小喇叭们嘴里最多的,就是通讯站。

通讯站好啊,占了一个飞机场不说,还办了一家将近两百人的工厂,生产的衣服全卖到外国去了,一件衣服就卖五六十元钱,很多人一个月也拿不到那么多工资!

王素琴当时听了也就笑笑,那个厂她知道,军区拨了些钱进去,还安置了不少家属,帮后勤部部长解决了不少麻烦。她也在后勤部,对这家工厂印象很好。

年初,春节一过,也不知通讯站主任喝多了,还是抽风了,突然决定通讯站放手,将针织厂交给军区管理,好大的一个金元宝从天而降,军区自是没有推托之力,稍微意思意思,就将这个厂接手过来,只是因为要选择新任领导干部,由原来的通讯站暂时管理一段时间。

“暂时”很短,三月到六月,只研究了三个月就确定了人选。

那可是一家生意好到不得不将订单大部分推出去的工厂,那可是军区以后的钱罐子,那可是有着上百——哦,已经几百了——随军家属的企业,最重要的是,企业够年轻,年轻到投入生产才刚刚一年,年轻到这家工厂没一个退休职工,年轻好啊,年轻少了很多鸡毛蒜皮麻烦事!

现役军队干部自然不会去厂里工作,又不是在部队干不下去,部队里待得好好的,跑工厂干什么?那里可有激情供自己燃烧?而且整天跟姑娘大妈混一起,闲言碎语能把正常人折磨疯。

那只能让妇女同胞上任了,厂里大都是女职工,领导要是女的,没人说闲话。

只是有资格去的,能力都很强,争来争去,最后这职位落在了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王素琴身上。

王素琴自然乐意当这个厂长,她扛过枪,种过地,造过林,教过书,这辈子还没在工厂干过,而且是这么一个好几百人的大厂,上任前一天,她整宿都没入睡,就想着到了厂里怎么带领姐妹们把厂子越办越大,越办越红火!

真上任了,几天待下来,王素琴很满意地看到厂里充满了活力,职工们愿意学习,质量把关也严——听说老厂长,也就是现在的通讯站主任说过,这些服装都是出口国外的,质量必须保障,我们不能丢了国家的脸面。

就在斗志激昂,打算带领厂子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去开辟更广阔天空时,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收不到羊绒了!

羊绒是有的,每年出口那么多羊绒,牧区怎么可能没有羊绒?可去年天使宝贝的成功,让各地政府看到了羊绒衫市场广阔“钱”景,各地纷纷投入资金建设自己的地方羊绒针织厂,同时严防死守本地羊绒流向外地,深怕断了自家财路。

外地也就算了,连边疆也对天使宝贝厂关上了羊绒大门,没有羊绒,厂里拿什么生产羊绒衫?光白水那四十来吨羊绒,或许能让天使宝贝卖出比去年更多自己生产的产品,可这不是王素琴希望看到的。

六百多职工,就生产十六万件羊绒衫?平均一人一天生产不了一件?

这又不是手工打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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