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青菜并不多,主要是笋瓜、番茄、黄瓜、豆角、包头菜、荆芥,其他的菜也有,比如小青菜、洋葱等,但毕竟不是本地产的,价格都高得离谱。农忙的时候,番茄和黄瓜最受欢迎,无需动火,直接凉拌就可以,简单、省事。早晨去集市上买东西,称为“赶集”;如果一个村有约定俗成的集会,上午去集市上买东西,则称为“赶会”。那天早晨,樊小义心血来潮,想去赶集,便约上我一同前去,我们各带了一块钱,按照母亲的交待,要买一块钱的黄瓜。我们装模作样地挎着竹篮就出发了,集市离我们村有三里路,一路上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聊的。但樊小义这家伙居然引进了一个很不科学的话题:番茄是不是西红柿。这家伙真是无聊透顶,这有什么可以讨论的,我告诉他番茄是番茄,西红柿是柿子,所以番茄不是西红柿。他说不对,番茄就是西红柿。“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争论,简直没有天理了”我对他说。樊小义又说前阶段买的辅导教材书上有西红柿的图片,看起来就是番茄。我也很生气,那张图片是黑白的,看起来像是柿子。就这个问题,我们一直争论到集市上方才罢休,我最后提议:“改天问问李老师,不争了,买菜吧。”
虽然之前去过庙会,但到集市上去买菜还是第一次,我和樊小义都羞于问价,更别说讨价还价了,我们在集市上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这个集市并没有几家门店,除了在十字路口有供销社和几家小卖部外,都是在摆地摊,除了卖农具的,还有很多好吃的,与庙会相似,但是这一次不同,我们毕竟是带着“使命”来的。我们在人群里穿梭,走了好几趟,竹篮里还是空空的,最后樊小义下定决心,就在那个地摊上买。这家的黄瓜很新鲜,不仅有黄花,还有扎手的刺,樊小义怯生生地问问价,小贩为我们一人拿了六个黄瓜,放在秤盘里,称了一下,说正好够秤。我们装篮、交钱、回家。由于来的时候争论了一路,感觉口干舌燥,樊小义提议说:“我们吃个黄瓜解渴吧。”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守着黄瓜还能渴死不成!本地黄瓜就是好吃,清香中带有甜味,甜味中带有清脆,清脆中带有香汁。一根黄瓜根本就不够吃,好像我们口干舌燥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再吃一根吧。终于走了一半路了,都怪樊小义这家伙带着我在集市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现在都感觉饿了,再吃一根解饿吧。快到家了,不行,还是感觉饿,“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要是不吃一根恐怕走不到家了。终于顺利到家了,我们的竹篮里都剩下两根黄瓜!有一段时间,这件事情被大人们当饭后的笑话来讲了,说我们买菜不知道讨价还价、买的菜缺斤短两,买一块钱的黄瓜到家还剩下两根!
在小麦即将成熟的时候,村民们就开始了收割的准备工作,除了那些工具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场”。所谓的打场就是建造一个小麦“工场”,我们称之为麦场。村民在自家的地头把即将成熟的小麦割掉,在这块地上使劲碾压,就像建房子打地基一样复杂,家里有牛的用牛拉石磙,没有牛的,就像樊小义他家,只能靠人拉,最后地头变得平整、结实。即使是很小的麦场,整个打场至少需要五天:半天收割小麦,半天铲平麦茬,一天碾压,一天洒水、晾晒,再一天碾压,之后是一天晾晒。但实际上,会比这要费时,因为一个村的石磙也没有几个,只能错开用,还有,有的麦场比较大,自然会费工费时。麦场的大小由家里的农田决定,农田多了就大一些,农田少了就小一点。由于打场很辛苦,后期还需要照料,一般情况下,一家只打一个麦场,除非家里的地比较多,人也比较多。
很快,小麦在太阳的炙烤下完全成熟了,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收割开始了,我们也放假了两周。一九九四年,小麦长势确实不错,确切地说前两年也不错,很多农民在这两年就解决了吃饭问题,除非像樊小义家去年盖房子,卖了所有小麦,只能靠玉米面度日。在我们那里的农村确实发生了很多变化,而大多数变化就是在这两年发生的,比如收小麦,在我的印象里这是最后一年手动收割的,而以后就采用了半机械化的收割方式。
收割开始了!天微亮,早晨的温度恰到好处,让人感觉凉爽。村民们挎着竹篮,竹篮里有镰刀、铲子、磨刀石,手里提着茶瓶,扛着竹竿就出发了,竹竿比较长,一头安上铲子就能戗小麦。这样收小麦,效率确实低,这些村民们既不是专业的麦客,也不是收割机,像樊小义家里有一亩八分地,樊小义的父母也需要两天才能割完。收麦时节最辛苦的恐怕就是男人,年后出去打工的那些男人已经回家了,收完小麦还要出去接着打工,收玉米的时候可能还要再回来,然后再出去,过年的时候再回来。那个时候火车速度还很慢,从南方沿海坐火车,再转汽车,到家就需要三四天时间,一年要折腾好几次。收麦时,如果地比较多,一连几天都回不了家,累了在树下歇一会,一天三顿饭都是由女人回家做,再送到田间地头,而到了晚上还需要睡在麦场里看着小麦。等到自家小麦还没晒干,还要到丈母娘家帮忙。不管男人怎么累,他都应该清楚,无论打工、做生意都比不上家里的这点土地,如果说打工、做生意是养家,那么管好这点地就是糊口。那个年代,农村对物质并没有太多需求,吃饱饭就可以了,如果能外出多挣点钱那就算是“改善生活”了。男人们对收麦极其重视,无论外出有多远都会回家收麦,回来的时候给小孩带点糖果,跟女人聊聊天,这或许就是老一代农民工的幸福。还有村里的那些生意人,无论是否赚到钱,收麦依然是头等大事,就像豆腐杨说的那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收麦不积极,一年全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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