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白衣无力地鞭打着白马,奔走在路上。
问剑大会历时四月,待结束时,已是深秋时节,花凋叶黄,呈现一片衰败的景象。
安小婷坐在马车中,看着公孙白衣略有些落寂的背影,鼻尖不由得一阵酸楚,几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良久,公孙白衣率先开口道:“你说,我该不该做。”
安小婷道:“做什么?”
公孙白衣凝望着天边那抹暮色,苦涩道:“剑器楼楼主。”
安小婷道:“既然你已从你的母亲手中接过了青霄,就该义无反顾。”
公孙白衣叹息道:“说是如此,可是有人会觉得,身为一代剑器楼楼主,却连尘山的二小姐都打不过,这样,我会给剑器楼背上屈辱的骂名了……我不忍心。”
“这没什么,人家可是成名已久的呀,你在这问剑大会之前还是无人问津,她却已经名震了整个荆楚。”
公孙白衣摇摇头:“不是指这些。我在想,父母为何要我这么早就来走这条路,名负苍生,心系天下,一切都只为了他们所谓的正道。而我却技不如人,就凭这样,又如何能去管治这个早已名副其实的江湖。”
安小婷沉默了,她在剑器楼中住了三年,亲眼目睹了公孙白衣为了各自大小的事务到处奔波,不论这不平之事有多小,只要得到了消息,她作为楼主,都会亲自出马,一切都是为了剑器楼,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义。
她,终究是疲倦了吗?
车马很慢,慢慢就到了一片枫林之中。
见过了一路上的枯枝败叶,安小婷见此茂密的枫林后,心情就愉悦了起来,口间忍不住哼着曲子。
曲调悠扬优雅,枫叶随着旋律徐徐而起,却波澜不惊。
公孙白衣听见了这曲,不由停下了马鞭,赞叹道:“很好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安小婷道:“风花雪月。”
公孙白衣道:“挺有意境的名字,不过与这个景色着实不搭。”
安小婷不解:“怎么会不搭?”
公孙白衣思索了一阵,喃喃道:“此刻风景实在是寂寥,风花雪月这般美景,想必也不会来到这边。”
安小婷噗嗤一笑:“白衣姐,你这话就说得错了。我们一路走来,都是枯枝败叶,现在难得遇见了枫林,难道不比先前的要好上几分?”
“好上几分又何用,到了早春时节,还不是要被其他地方的美景比了去?长安春季,定要比这美得多。”
“可,在秋天中,枫叶似火,无能比拟。”安小婷看着枫叶,“它是寂寥的秋风中仅有的热情。其实,我们也是一样,有人踏入江湖不过是想要一举成名,有人则是想腰缠万贯,但天下也有那么少数人,踏入江湖只为了众生。”
公孙白衣听言一愣。
安小婷继续道:“尘山二小姐,只不过是尘山剑派想要去争天下第一剑派的一枚棋子,而你,却寄托了父母及先辈的厚望,斩世间不平。你与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只要知道,你置身正道,剑,为正道而出,就足够了。无须妄自菲薄,你就是你。”
良久后,公孙白衣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不必安慰我,我没事。”
一阵打闹后,二人已在夕阳下启程。
……
“风花何所依,雪月当如寄……”公孙白衣轻轻煽动着嘴,浅唱着。
只不过安小婷还是在昏厥状态,并未有一丝好转。
洛飞羽看着公孙白衣,不知不觉间,却从空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花香。
扬州地处江南,这个季节,许多花都会在半夜里盛开,所以,此刻有着花香也不奇怪。
但,洛飞羽却从中闻到了,那抹淡淡的杀机,仿佛通向了死亡的彼岸。
一道樱花色的刀芒掠过漆黑的夜,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迎风呼啸而来。
一面精致而诡异的凶煞鬼脸出现在了月光之下,手中一把樱色的利刃发着淡淡的荧光。公孙白衣在刀芒掠起之时,就看向了黑暗中,当她看到了这把利刃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她在十一岁那年,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因为这把利刃,才与安小婷结缘。
鬼刃奈落。
走得近了一些,才发现那煞鬼脸是一个面具,面具后边,面具下是一双清秀的眼睛。
一道清晰冷厉的女声从面具下幽幽而来:“五年来,我的利刃未曾出鞘,就为了保你一条狗命,而你却没能够完成我所要求你去做的,你说,你的命还需要留吗?”
公孙白衣感到自己身边只有这个面具人,以及自己怀中抱着的安小婷,其余人都消失不见了。
公孙白衣森然道:“你……!你这次来,是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面具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面冷艳的脸,额上那细致的樱花纹路显得格外醒目。
柳藏月收起了面具,细细抚摸着自己手中的刃鞘,冷笑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保护她?说来你也真是可怜,信任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沦为人家的一手棋子。虽然,她这局棋,下得也是够稀烂的。”
公孙白衣握紧了青霄,怒道:“我不管她做了什么,但如今你若是要想对她做什么,我就杀了你!”
“这可由不得你。”柳藏月冷笑一声,迅速拔出了奈落之刃。
公孙白衣死死盯着柳藏月,殊不知怀抱着的那个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当她反应过来之时再看去,却看见了一具阴森森的白骨。
“小婷?!!”公孙白衣失声哀嚎。
这时,她却感到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公孙。”
这句呼唤在她脑海中响起,随着这句呼声,周围的环境慢慢崩裂,一切归于寻常,周围的人还在,怀中的人也还呼吸安稳。
她转眼看去,是洛飞羽在叫着自己,当她看向洛飞羽的那一刹,洛飞羽惊愕不已,脸色凝固在了那。
公孙白衣抬起手一摸,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痕。
“洛飞羽,我……”
樱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芳香,打断了公孙白衣的话,令她惶恐地看向一个方向。
其余人皆纷纷望去,一个鬼面人从黑夜中走来,手上的刃鞘剧烈抖动着。
“小子,你打断了我要欣赏的一出好戏,你想怎么死……”
柳藏月笑了,笑得极其抚媚,风情种种,可就是这样的笑配上这样的话,却会令人升起无形的恐惧。
她的右手,已经摁在了刃柄上。
公孙白衣看着柳藏月,有些焦急地向洛飞羽哀求道:“洛飞羽,不要让她出鞘!快去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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