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以士在沧州滞留两日,寻遍街巷角落,并无王正谊的半点线索,师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是多么想帮二爷度过这一劫啊!谢家上慈下孝,仁宽邻里,二爷对她有救命之恩,梁氏姐姐待她亲如姐妹……她怎能忍心这样的人家遭此大难;怎能忍心让梁姐姐从此陷入悲苦之中;又怎能忍心宝龙三兄妹尚未成年便经历如此大的家庭变故。
她是谢家“一家人”里的一员,她要为刚刚找到的“家”赴汤蹈火。“此身本应碾成尘,何惜花落再无香。”只要谢家能安然无恙,她愿意用命去换。
找不到师爷,只有一个法子可行,那便是查到镖物的下落。
钟以士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进到何府里去。
钟以士一路向回走,边走边琢磨如何才能达成心愿,快到吴桥县界时,仍无头绪。
烈日当空,钟以士有些口渴难耐,看见路有个杂技班子在树荫下歇脚,便跳下马上前讨碗水喝。
班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很热情地将水囊递给她,“这位公子,您也是打京城来吗?”
“不是,小可从沧州来。”钟以士怕话说得过多露了女儿相,接过水囊走远一些,在树底下找块大石头坐了下去。
杂耍班子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很热闹。
“春分妹子,这回在京城可开了眼吧?你看人家王府的格格,走路像风摆杨柳,那小腰扭的,美得很!你也要学着点儿,有个女孩样。你要摇摆起来准保比格格更好看,你的腰软活。”
“去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摇那么好看管什么用,又嫁不到公子少爷的。”
“那可说不准,只要走出格格的步来,万一叫谁家的公子少爷相中了呢!”
“可是呢,春分,下个月去山东济南府瑞蚨祥耍街活(店铺为招揽生意,请杂技班子在门前演杂技),不要你耍坛子也不要你顶碗,只甩彩条子,把身段亮得漂漂亮亮的,济南府有钱的公子哥多着呢……”
“哼,不理你们啦,拿我招幌子使呢,要是引来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子,看你们咋收场。”
“何家店可没有混混子,明天到了那里,你先甩一场彩条子试试,我听说何府上可还有二少爷呢!要是被他相中,你后辈子可就有了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到时候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师兄弟。”
“师父,您瞧他们,没个正形,您也不管管!”
“哈哈哈……”
人在江湖,不止有风吹雨打,还有其乐无穷。想必谢家镖局的镖船,每日行走在运河上,也是“笑声常伴水声远,一帆快意到杭州”吧。谢家镖局镖船上的帆不能落,谢家师徒的快意要长长久久的。
触景生情,钟以士心事无比沉重,不敢久留,走过去还了水囊,再三道谢,上马行了几步,想到杂技班子刚提到何府,赶紧拨转马头回来问班主:“班主大哥,你们是去何家店吗?”
“是啊,怎么着,这位公子也是去何府吃喜酒的么?”
“那倒不是,您是说何府有喜事?”
“可不是嘛,明天何家大少爷大婚,请我们去凑热闹呢。”
“哦——”钟以士沉吟片刻,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请问班主尊姓大名?”
“我?我叫吴小桥,人家都叫我‘耍桥子’。”
“哦,吴班主,请问您耍一次街活要多少钱?”
“这位公子要请我们耍街活?”
“就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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