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王家庄这挤得满满的西坡上,忽然又安静了下去。
挤挤攘攘的人群后边,踮起脚尖的人刹那间也像是定格了般,怔怔的望向院墙跟下,好似陡然徒剩下山风抚动衣裳和乱发。
当然还有一些少年和年幼些的孩童互相骑着“马儿”探头探脑的,把面前的一幕当做玩闹,他们正乐得偷闲半日,趁机挥洒着孩童的天性。
与之不同的是旁边几个年岁大些的少年,身材挺拔瘦削,唇上都已经长出了绒绒的汗毛,瞧上去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可他们却一脸的担忧和无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丝毫没有理会脚下自家的小弟,任由他们扒着衣裳,嘴巴一咧苦着脸。
日头在天空斜了些,将坡上挤在一团的村民影子也拉长了些,一个个的落在后边的人身上,像一只只翅膀扭曲的老鹰。
“咳咳!”
眼见场面有些尴尬,老道人于是咳嗽两声,待村民的目光又重新落到自己身上时,他面上不冷不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众位乡亲,既然你们如此不相信贫道,那么诸位便另请高明吧,”被人点破了手法,不知对方底细,老道人心里边有些着慌,便想开溜,可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稳,伸手往旁边一拉,“徒儿,咱们走!”
村民们也被江二这一连串的话惊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见江二说的头头是道的,心下便有些半信半疑,可方才老道人那番行云流水的一场法事下来,瞧着确实又高深莫测的不像是唬人。
而且仔细一想,就算老道人真是骗子,钱也用不着自家出半文,要嫁的也不是自家闺女,可万一不是骗子,得罪了这高道,那可闯下了大祸,这时见老道长要走,想通的村民登时便着慌起来,纷纷出口相劝。
“道长不要走,那只不过是江二一个人说出来的疯话,我们大家是绝对相信道长您的,乡亲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对啊,江郎中,只怕是你不想嫁女儿才在这胡说八道蒙骗大伙吧?”
“乡亲们,你们想想看,血手印那般大,又怎么可能是有人装神弄鬼呢?江二,我看你是嫌王少爷配不上你家的俊女子!”
“就是,老婆子我上他家说了十几次媒,每次都给他打发了回来,只怕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哟,瞧不上咱们小地方人家,怕不是城里来的落魄户?。”
“要说来,那后生是谁家的儿子?怎么瞧着如此面生,还穿得这么寒碜,老张家的,你可认得?”
“从没见过,虽说村里年轻后生不少,但这人我却没半点印象,许是外乡人来走亲赶巧碰上了?”
“管他是谁家儿子,我看呐他是被那女娃给迷了心窍,这时见她被仙家选中,胡乱都要嫁人,自己又不是个天生痴傻,这才编了瞎话来阻扰亲事。”
“她婶,你说的倒真有些道理,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的人,充其量一个山野郎中,胡乱识得几个大字,今日怎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比那教书匠都不输,依我看呐,怕真的是他背后有人唆使咧!”
“娘!这还用猜么,肯定是那色坯子使得坏,坏种一个!”
有人开了口,后边的村民就纷纷想明白了这其中利害关系,这可是百年的风调雨顺,庄户人不就这点儿盼头么?有这等送上门来的美事,岂能白白放过?村民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极力想要促成王江两家的亲事。
真相摆到了面前,村民们都不相信江二说的,反而向着骗子说话,这一幕不禁让韩元恺看得有那么些许愕然。
而且江二方才势如破竹的,眼见就要拆穿这两人的阴谋,他却突然沉默了下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韩元恺更是有些奇怪,自己不是跟他说清楚了么?
只要找到那两个家丁,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如今都到这步田地了,瞧着他也并不愿意将女儿嫁到王家,可他不直接把幕后黑手说出来?想必人证物证齐全,这些村民也再无理由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再助纣为虐下去的吧?
韩元恺百思不得其解,刚想到点儿头绪,却听人群里忽然传出几声叫喊来。
“姐妹们,他想害死咱们一庄子人,砸他!砸这色坯子!”
“不仅是色坯子,还是个坏坯子!”
“对!砸他个坏种!”
说话的是些豆蔻年华的少女,头上都扎着双丫发髻,衣着虽然普通却也并不破旧,其中还是有几个姿色秀丽的,只是动作瞧着有些刁蛮。
几个少女口中不依不饶的骂了一通,便见她们弯下腰去拾掇地上的硬土疙瘩,墙根附近的村民慌忙往一旁挤开,想要离这少女们口中的坏坯子远些,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瞧见这一幕,一脸懵圈的韩元恺也不好跟一群小姑娘对骂,又见江二仍然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对这一切仿佛视若无睹一般,眼见土坷垃就要迎面砸来,韩元恺逃也不是站也不是,慌忙抬起手来遮住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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