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站牌下,一个刚走过来的中年女人抬头看车牌。她头戴黑色休闲旅游帽,长长大大的帽沿上粘满亮晶晶的小亮片,露在外面的黄色发梢,向上翘着。她正打电话:“喂,你好,我去做做手。大概十一点。”她声音挺大,一说做手,引的旁边两个等车的人,把目光一起投向她握着手机的手。那手的确需要做做。因为那叉开的手与她的脸实在不像长在一个人身上。亮片晶晶帽沿下的脸,还算端正。大眼睛,秀鼻红嘴唇,肤色还算干净。挨在那张脸旁边的手,正像螃蟹脚一样张开着。食指在手机后盖上,拇指在内测,中指和无名指的大骨节硬邦邦地夹着手机边缘。咋看上去,这几根手指,简直不是手指,倒像是几根竹竿。而且,这些竹竿不是细竹枝,纯粹是暗黄的夹火棍。棍子头上粘着几个怪里怪气的,已经有些脱色的蓝色假指甲片。中年女人挂了手机。踮起脚尖,探头望着来车方向。然后又看手机,翻弄半天手机,拔出一个号码。这个手机未接通前,她不像前面做手的那个电话那样干巴利脆,而是紧张地盯着车站牌上的一个烟头痕迹。等待声有多长,她就出神多长。
终于接通了,她夸张地咧嘴笑到:“曲姐,我是小胡,咱们见过。您好您好,您忙呢?嗯嗯,没什么事,就是,上次个您说的事,您考虑怎么样了?”
电话里的人,是曲秋华。曲秋华正在余杭临平的家里。她走到阳台上,对耀眼的阳光,说:“嗷,知道知道。我这两天正忙,过几天再说吧,好不好?好吧,有一个活动?什么活动?什么非常好?什么时候?下周六?好的,到时候再说吧,好吧?”曲秋华挂电话的同时,曲夏华在里间喊她:“三华,快点过来一下,扶妈妈去一下卫生间,去了卫生间然后吃饭。不过,卫生间后面有个逗号。”
秋华和保姆都笑。拄着四脚拐杖迈着僵硬脚步,从小卧室出来的老妈,嘴角也裂开着,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夏华说:“听见了吧,老妈说,上厕所怎么和吃饭放在一起呢,不要七搭八搭呢。”
大家又大笑。老妈妈不笑,指指手机,说:“圆圆她们啥时候来呀?”
“看看看,老妈有先知先觉吧?”夏华给秋华递眼色,然后转身问老妈,“妈,坐下,把围裙拿来给老妈带上。妈,你希望不希望圆圆来?”
夏华和秋华盯着老妈,细致地观察老妈脸上变化。老妈没含糊,说:“希望么。他们什么时候来?”
夏华和秋华对视一下,又看看厨房里的保姆,微笑不语。
“唉这就对了。不能把你亲孙女忘了呀。圆圆可是你一手带大的。”夏华微笑着开始试探老妈。然后,又与秋华对视一下,转眼望望厨房。秋华会意。她想进一步试探一下老保姆。
“阿姨,弄好了吧,来我来端我来端。”老保姆六十岁左右,笑嘻嘻端来碗筷。
“阿姨,今天高兴哇?看你挺开心的。”
保姆笑声朗朗,说:“是呀是呀。”
“你是后天走?是吧?”
“对对。”老保姆毕竟是老江湖,只笑不多说。
夏华按捺不住了,心想,这家伙真猛沉得住气,问保姆:“你的女儿从小是送人的?还是……”
保姆赶紧说:“送人。当时已经有一个女孩了,加上那时候太穷,正好一个老乡家里生不出来。所以,这个女儿一生下来,就送出去了。他们在四川。”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