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宽阔地面上,聚集了很多人,闹闹嚷嚷地欣赏着过年最大的仪式——杀猪。喜庆的鞭炮已经放过,排猪的大木板已经支好,接猪血的大盆已经摆好,烫猪的大锅已经架好,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兴奋地不断翻滚着巨泡。
在人们啧啧称羡的目光中,两条壮实的庄稼汉用一根粗木棍抬着捆了四肢的肥猪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经过了太久太用力的挣扎,也许是因为疲累,也许是因为绝望,被倒捆着的大猪显得气息奄奄,只偶尔发出几声闷哼。
大猪被摁在厚实的木板上,喉咙处被杀猪人一刀划开,鲜血立刻喷射而出,很快就注满了放在地上的大盆。待猪血流得差不多了,杀猪人又在猪的后蹄上割开一道口子,抬起猪蹄,用嘴对着朝里面吹气。吹气的同时,有个人举着木棍,不停地捶打着猪身,眼见着猪一点点膨胀起来,直鼓到像个再也吹不大的猪气球般,就由人抬着轻轻放进烧得滚烫的开水里。
村子里杀得起年猪的没有几家,放得起鞭炮的更没有几家。主场因为少用不着争夺炫耀,客场因为多也没必要在羡慕中添恨加妒。由此构成了和谐的过年场景。
木沙和别的小孩一样,睁着好奇的眼睛,满足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种满足还有一个原因,虽然家贫,从来不必想象当主场的光荣,可即使再穷,木母也能在大年三十晚上为她和姐姐们端出一碗泛着油光的热气腾腾的腊肉焖饭。
这个年就在这样的期待、享受、回味、再期待中倏忽而过。
新年伊始,小江哥哥的家里传出美妙的音乐:“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由于无人照看,小鱼儿由他的姐姐小芳许牵着,背着书包向着镇上的小学走去。临走时,不忘跟木沙挥手道别:“嗨,木沙,我要去上学了。没时间陪你玩了。”木沙坐在门槛上,听着音乐,看着兄妹俩渐渐消失在小江哥哥家的房子后。她想着自己偶然进入的那间空空荡荡的教室,想着那空空荡荡的木凳上,小鱼儿坐了上去,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她比小鱼儿还大些呢,木母也说,她到了上学的年纪。
可她依然无口可开。
这一年,木母似乎开始忙碌一些别的事情。木牙在屋里,端出一碗酸菜泡饭,递给木沙。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木牙问:“你怎么了?”
木沙嘟着嘴,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低头刨起了碗里的泡饭。
肚子饱了,心情也好了很多。木牙牵着木沙,去朋友家玩耍。
那人见她们两个来了,把手里的鞋垫放在一边。木牙走过去,拿起鞋垫看上面的花样。木沙则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由于没人答理她,又暗自开始生闷气。
说了一会儿话,那人突然说:“听你妈妈说,你们要去北方嘞。我跟你们说,那是块野蛮地,一点都不好。听人说,吃肉都是生着吃,血里呼喇的,怪恶心。你们可千万别去,留下来大家一起玩多好。”木牙听了,不可思议地放下鞋垫。木沙听见吃肉两个字,顿时精神一振,嘴里即刻回味出年时腊肉的滋味。
“我妈妈什么时候跟你们说的,她怎么没告诉我们?”木牙问。
“我也不清楚。我是听我妈说的。总之别去就对了,天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没准儿到处都是野蛮人。”那人嗞着牙,张着两只手爪,作势朝木牙扑上来,忽起之逗,倒真吓了姐妹俩一跳。
听如此说,姐妹俩便消了闲聊的兴趣,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们真的要走了吗?”木牙蹲在路边村里人取水的小池处,掬了一捧水喝了,伸手擦了擦嘴角,问木沙。
“我怎么知道?妈妈又没告诉我。”木沙说,心里也觉得奇怪。
“你也听小七妹说了,那地方很可怕呢。”
“你不会真信吧?”木沙惊讶地瞅着比自己高小半头的姐姐。一时,又迷糊了,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去那个叫北方的地方。
“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妈妈最近好像在卖东西。”木牙想了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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