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寺门口,天空中就无声无息的飘下了小片的雪花,南梁二十二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毫无预兆。
雪飘飘荡荡的下着,虽不很大,可眼前依旧是一片朦胧,前面的来人都已不大能看清楚。
本是想回房歇着,但此刻自被这雪困住了脚步,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所以就只好一切随缘。
这种天气,小和尚们都躲在房里诵经,四下无人,深深浅浅,一脚一脚的走着,忽就觉得天地广阔,我只是其中的一叶,“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寂寂之感全然涌上心来。
正慢慢的走着,却好像听见另一道踏雪的“沙沙”声,身后一人赶了上来,“今年这雪来得真疾。”
我侧头一看,是大和尚,身着红色狐裘斗篷,戴了顶黑色水貂戎帽,在这纯白色的雪地中,甚是亮眼。
我随口道:“他们都在房中诵经,你怎么反倒出来了?”
大和尚回道:“我见你从门口走过,便没了心思,”顿了顿,“今儿又出去了?”
我笑道:“是啊,陪公主出去闲逛罢了。”
大和尚又说道:“我看着容大人也在?”
我道:“是在,但总是有意躲着公主,我看着这两个人,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大和尚笑问道:“你没在旁边出谋划策?”
我看了看大和尚,“出了,那又能怎样呢?他们两人前路茫茫,就像这场大雪一样,看不清。”
我与大和尚一同在雪地里走着,雪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不拘走到哪里,周围安静的只剩下我们脚靴踩到雪面上再陷下去的声音,我们没有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踽踽而行,这条路很长,长得好像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又走了一会儿,我的手脚似乎都已经失去了知觉,脚下一个没踩稳,自踉跄着要摔倒,慌张时,一只手已稳稳的扶住了我,我站定后看了看他,露怯的朝前走去,大和尚摇了摇头,一直握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
我被他牵着,手心渐渐地恢复了温度,一时间竟已到了他禅房门口,走进去,炭笼里正拢着火苗,十分暖和,大和尚松开我的手,自解开斗篷,拿下戎帽一齐挂在旁边的屏架上。
我与公主出门时,并未料到会遇上这场雪,所以就没有穿斗篷出去,大和尚见我站着,从床头拿了个手炉给我,说道:“方才握着你的手,冰凉的。”
我接过,暖捂着手道:“我出门的急,又没想到就下雪了。”
我走到案前,傻傻的站了半晌,他看了看我道:“坐。”
我一愣,忙就着离着最近的椅子坐下,看着他写写画画的,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大和尚笑道:“折子。”
我疑惑道:“折子?你也要看折子吗?”
大和尚无奈说道:“没办法,钦定国寺住持算是侧三品臣。”
我安静的打量着他,半红半黄的袍子袈裟,眉目俊逸,不时的微嗔微蹙,骨骼清致的恰到好处,在窗外映进来的雪光与禅房中的烛光交织出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的利落。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大和尚竟然还是有官阶的,回想老爷总是喜欢拽着大和尚谈论国事,应酬官务,估计也有这一层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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