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位置的李攀脸色有些难看。
这衣裳清凉的陈相公太不给面子了。
“晚上我跟夫人吹吹枕边风~帮打听打听。”
陈相公补救道。
李攀用着茶。
“赵相公在旮沓角罗家村开了个纺织坊~这用上了新式的纺车,我家夫人经常挂在嘴边。”
“是有这回事。”
陈相公非常有兴趣,紧问道“一台纺车一日能纺出两匹布?”
“差不多吧。”
李攀敷衍回了一句。
“这新纺织车是好东西。”
陈相公扭了扭摔在太师椅没几两人的身体,屁股多动症般“平南城历来不是产布大地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下中之姿的县城。”
“我家夫人很看好新式的纺车,常常挂在嘴边同衙里同僚讨论。”
“想在平南城推广开。”
”做出一番政绩,往上升升官。”
“不怕你笑话。”
“我夫人不是嫡出的,今年吏部考核~陈吴两家关系已用尽,效果不尽人意,只平调京府衙门的七品治中,管管些刑狱案件。”
“推广开?”
李攀若有所思。
他摇了摇头。
即使新纺车的前景再好。
罗家村已经没有扩充浣溪坊的本钱。
也不可能全推广开这种新物式。
利益即得体。
罗家何县丞李攀都不会同意。
推广开。
纺车技术还能一骑绝尘~独领瑛朝纺织业的风骚吗。
这不是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吗!
“三方都没有钱银扩大浣溪坊了。”
李攀委婉拒绝。
“我夫人能牵头,衙门方面出面担保,同本地办的许记海运行~借资金增扩浣溪坊数量。”
“若是浣溪坊肯让股。”
“平南城大商人~士绅都非常愿意出资金入股的。”
陈相公头头是道说。
听了一耳朵。
客位的李攀有些腹诽。
这陈相公为了给夫人铺官路。
舌灿莲花游说。
他隐约收到一点风声。
陈知县今年铁定调离平南城。
人走茶凉。
又鞭长莫及。
那还管得了浣溪坊的事。
偏偏新式纺车又是一块好大的肥肉。
原。
眼不见为净。
现在看到了隐约能凭此做出政绩~平步青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抓住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升官升到新高度的尾巴不放。
“浣溪沙坊不是我一言堂能决定的,想扩大布匹产能,陈大人最好跟何县丞商量着来。”
李攀谨慎道。
“……哼。”
陈相公胸堂剧烈起伏。
提到何县丞。
他面色难看。
自家夫人处理完公务~睡前常常挂在嘴边唠叨~更上一层楼的怨念颇深。
他此会不清楚本土派的难缠。
以何县丞为首的人马。
是茅坑里的石头。
态度又臭又硬。
衙里各房典吏也是墙头草。
哪边给的好处多就吹向哪边。
两人都没再说话。
厅内气氛有些沉闷。
腰肢纤细的小侍男~进来给再次续上茶水。
待下人福了身退出。
陈相公头歪向李攀这边,满头珠翠跟着晃“赵相公。浣溪坊的技艺都傍在你一人身上,若是你首肯多增开设布坊,我夫人是鼎力相助的,缺什么给什么。”
李攀心里瑶瑶头。
他有些愁闷。
事情谈不下去了。
这陈知县想在明年升走前把新式纺车在平南城推广开来,做个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政绩。
但他和罗家村的人都是何县丞派系的人马。
不能干吃里扒外~引狼入室的事情。
偏嫂嫂罗向阳的人命官司就压在陈知县手中。
利益交换不到位。
衙门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倾扎。
嫂嫂罗向阳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最轻也要判个流放。
搞不好。
判防卫过当。
判。
秋后问斩。
李攀直接询问道:
“衙门肯牵线开设增加浣溪坊的数量,对平南城的商业繁荣有偌大好处,何县丞为何反对阻拦?”
陈相公咬牙切齿道“不甘于人后诶~她翅膀硬了,压着浣溪纺做晋身之姿,窥知县正位。”
“…这。”
李攀心里哇凉哇凉。
怪不得浣溪坊官面上没人找麻烦~一片祥和。
他心里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他太脆弱了。
罗家村浣溪坊的股份四四二分。
他占40%。
罗氏族人占40%。
何县丞占20%。
但来自现代的信息爆炸告诉他!
他手段很嫩很不妙。
巧取豪夺四字直接出现在了他脑海中~浑身发冷。
他咽了一下,道:
“我本人是接受资金入股的,按资分配个股,我技艺入股,能者~劳者多分。”
他斟酌了一下,道:
“何县丞那边就劳烦陈知县沟通了,我本人愿均给陈相公现在浣溪坊5%的认购股份以示我城意。”
主位的陈相公拽着汗巾子。
他静静听。
两条黑眉锁在一起。
他心里亦喜亦忧。
这边的赵相公松了口。
浣溪坊推广的事情有了操作的余地。
当即开始松口:
“刁民甚是可恶~凭白冤枉好人。”
李攀心里一喜。
陈相公定了调子。
嫂嫂罗向阳就不会被重判。
至于告官的那方是不是真的刁~陈相公李攀都没放在心上。
一介没权没势的草民而已。
揉扁搓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坐主位的陈相公对贴身侍男耳语了几句~即挥手摒退。
小侍男福了身退出。
虽猜到了谈话内容。
李攀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走后门~以势欺苦主并不是太光彩的事。
“喝茶喝茶。”
陈相公热情招呼。
传话的小侍男脚步匆匆。
过廊视满塘荷不见。
径直穿过垂花拱门。
莲步轻移至绿树成荫~避暑的外书房。
他和门口的护卫递了话。
片刻功夫。
三十余岁微胖的女幕僚出来。
直直看着他。
十五岁的小侍男顿感压力,红白嘴唇动了动,把陈相公托的事道来。
听仔细的幕僚有些惊讶。
“你在这站着别动。”
传话的小侍男自是不敢乱走离开~垂手站旁等候。
书房内。
“东主。”
“浣溪坊的事情有了转机。”
幕僚振奋道:
“浣溪坊其中的东家‘赵相公’大有来头,是浔阳郡城赵将军的女婿,其女儿赵静的侧室。”
“来访的赵相公有松口的意思。”
“肯让出现如今浣溪坊5%的股份给东主,另有意愿增加浣溪坊在平南城开设的数量。”
幕僚声音又小了些。
她把利益交换的对象,罗向阳一案详细前后过程道了出来。
国字脸的陈知县玉背挺拔。
在文书后处理公务。
她静思了片刻。
道:
“案件内情我知道了,告诉他,衙门决不会冤枉一个勇斗淫贼的好人。”
幕僚笑了笑。
颇有些意味深长。
书房外。
垂手而立规规矩矩的小侍男没一思多余的不耐烦。
片刻钟后。
幕僚出来。
示意小待男近前。
小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得话的小侍男福了身。
匆匆离开避暑的外书房。
甬道前待客厅内。
气氛有些轻松。
不像没谈扰前般沉重。
李攀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陈相公的贴身小侍男匆匆而归。
恭恭敬敬在主子边耳语了会。
听完。
主位的陈相公满面笑容。
似骄横似早有所料。
对客位的李攀道:
“衙门决不会放过几个坏人清白的淫贼。”
“再好不过了。”
李攀虚伪笑了笑。
躲在屏风后听了事情始尾的稚嫩少年撅了撅嘴。
嘴型做了个‘坏人’的表情。
这赵将军的女婿不是个好东西。
“午膳在这用吧。”
“我这个主家尽尽地主之谊。”
夫人的官途顺利些。
陈相公心情不错。
他邀请用午饭。
上午巷弄里的蝉还是形影单只赛叫,到了正午,衙门府园树上的蝉却是连成一片咶噪。
李攀拒绝道:
“浣溪坊的工期很短,今日还是请了一天假拜访陈相公,下午要赶回去追落下的进度嗳。”
陈相公没强留人用饭。
吩咐贴身侍男去让府内管家备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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