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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笔直,泥浆混着雪水已冻结成冰,拉车的燕驹行得小心缓慢,车轱辘压着套在上面拳头粗的麻绳,吱呀呀地往前走。

日头只剩了个白晃晃的无力亮点,万里晴空,天蓝得深邃纯粹。

车队很长,一辆马车接着一辆。

原本坐在车头赶车的车夫,因着这极冷的天气,也躲进了车箱,任由马儿前行。

两边都是二尺厚的积雪,一条官道通到底,走不了岔路,亦没有人胆敢动这披红挂彩车队半分。

老马识途,车队踽踽前行,远方巍峨城墙渐现……。

消息由城郊向内层层递进,直至燕宫。

窗外檐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窗下花几上的文竹愈发显得浓翠欲滴。

燕均秋直着脊背坐在窗边定定地瞧着那一抹绿色,手中的朱笔半提不提,拇指无意识的搓磨着,有些焦躁。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的消息,不知为何愈发的不安起来。

多年来的隐忍几乎让他面对任何变故都能不动声色。哪怕是一年前回到燕宫时面对着父皇重病太子病故而他即将取而代之成为新任燕皇时也是淡定的,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一切。

在这样的大喜大悲面前亦能做到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光凭这一点就让燕国朝臣们忌惮三分。剩下的七分很快在新皇大刀阔斧追查太上皇与先太子中毒事件中变成了恐惧。腥风血雨三月,几乎所有的朝臣都遭到了新皇近卫的盘查,最后苗头指向了已故三皇子的家眷。

因着三皇子受到先太子毒害身亡,三皇子妃以毒还毒将剧毒“三息”参进了先太子与太上皇两人的酒水中。先太子三息之后毒发倒地时,太上皇毒酒刚沾唇角遂幸免于难但身子骨却毁了,再难当大任。德正大殿之上的宝座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将将回国唯一幸存的皇子燕均秋身上。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新上任的燕皇治下分外清明,什么事都要彻查个清楚。

三皇子妃的投毒案拔出萝卜带水一糟坑的泥水。这坑泥水燕均秋硬是冷着脸铁面无私将它给弄清明了。

众臣在心惊胆战之中回神后,发现短短三月先太子的党羽已被杀得杀,流放地流放,裁撤得一干二净。若是不想是如何开得头,大家还以为燕皇一开始就是冲着先□□羽而来的。

这般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让朝臣心惊胆寒,半年不到新皇已坐稳皇位,在朝中说一不二了。一些老臣私下叹谓“听闻圣上少时曾得楚皇亲授,想必虽远在珉楚但皇权手段却学了个十足十,比那养于妇人之手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先太子强上将许多。”

好在新皇肃清朝政之后,并不爱杀戮,反而一门心思地要和楚联姻了。

众臣惊讶,觉得怪异不妥,但无人真敢对座上之人说个“圣上三思”,尤其是刚才那人还以教坏先太子而斩了太子太傅。

这先太子为人该有多不堪呀,连教他太傅都难逃厄运。

好多人还有些茫然,明明三月之前大家还对先太子歌功颂德,这人一旦死了,却成了残害兄弟谋夺皇位的卑鄙小人。虽然有铁证罢在眼前,但情感上一时难以转换。好在都是混朝堂的,转不转理智都还是在线的。

因而全国人民都配合着迎娶,尽管珉楚推三阻四十分的勉强,但如今的溯燕兵强马壮不可同日而语岂是能让楚说不愿的。

他们连恐带吓,终是如愿让楚应下亲事。现送亲车队已在城门口了。

“皇上。”柱子推门进来,兴冲冲地道,“这福安公主的仪驾已到城门口了。”

燕均秋闻言回神难掩笑意,搁下手中的朱笔,起身扶了扶头上的金冠,又抚平了臂弯处些许的折皱,低头瞧着身上的明黄袍服,紧张地问:“朕要不要换身衣服?”

燕均秋有些忐忑紧张了,已分别一年余了,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他还从没有如此长时间未相见过,尽管是他总会偷偷去看她。或是乘着入宫谨见或是躲在树桠间遥望总归能是见着的。

如此长时间没有音讯还是头一槽。尤其是两人分别时并不算愉快,他甚至没有跟她道别,就这么走了。

她不知道会不会生气?这气性有多长?会不会还在生气?

他都还没有跟她好好解释苍岩山上的事。还有很多不能诉之于口的话闷在心口,这一年多来没有一天不想跟她说的。

他是知道福安于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一直是知道的,哪怕是在最恼怒的那些日子里也是清楚的。只是那时候郁闷至极的怒意无处渲泄,于是便冲着这个一直坚韧地对他好的人发作了,明知是迁怒但面对时时刻刻被人环绕的福安总是要去刺上一刺。初时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分别之后他明了了,他只是害怕自己泯然于众,时时刻刻想要在她面前提醒自己的存在罢了。

一年多的分别,所有的东西抽丝剥茧露出了最真实的本真。有些东西早已避无可避地不知不觉地慢慢地融进了身体中,再不可分,更何况他从没想过要抵抗。福安对他的情谊在他内心最隐秘处是求之不得的,他最怕的不是她用“入骨”牵制他,他最怕的恰恰是她与他就此分别再无刮葛。

幸而,她来了,余生都将伴着他。

没有了那些糟心的事和人,他会倾力对她好,再不会让她难过一分。

柱子笑道:“主子这身极好。”

面冠如玉,威仪万千,这风华比一年前更甚。

燕均秋低头瞧瞧衣衫,笑了笑又问:“她今日穿什么?”

柱子笑开:“公主和亲至此,今日坐在喜桥内,穿得自然是大红喜服。”

“那朕要不要也换身喜服。”燕均秋踌躇。

“不用,不用。”柱子忙道,“吉日定在三日后,今日主子先去迎一迎便可。”

柱子揶揄道:“这花桥还在城郊,冰天雪地里候着,若皇上没空,着礼部去迎也合礼数,莫要冻坏了人。”

“快走。”

车队在城门口停住。

夏长生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冷风灌入,他打了个哆嗦,眯起眼往外看。

城门大敞,几十个从头到脚都裹着大皮袄子的士兵像冰柱一样立着。

其中一个动了动,雪簌簌落下,露出灰色的大袄子,转身朝这边走来。

作为送亲礼官,夏长生忙裹上裘衣,罩上帽兜,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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