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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2月

期末仍是开卷考试。放假前学校决定我们年级参加2周的义务劳动。这次我们联系的是革命村(原百花村)的大众餐厅。劳动内容主要是包包子。每天我们和这里的师傅们围着一个大案板忙前忙后。看到他们包得又快又好,心里又着急又羡慕,师傅们很耐心,手把手的教我们。两周下来,我们也学会了包包子。同时给我感受最深的是这里的师傅对待革命工作不仅认真负责,而且都很关心国家大事。有些年纪大的师傅不识字,休息时他们争着让我们给他们念报纸,对“人大”的召开和新宪法的颁布特别关心。特别是年纪最大的张师傅学得最认真,他是立过三等功的老革命,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任何时候都将公家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不愧是人老心红的老模范。他和这些师傅的高尚品质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1975年的春节到来了,大家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今年的春节非同以往,四届人大召开不久,批林批孔仍在深入。伟大的社会主义前景无比辉煌,建设者们的心情汹涌澎湃。于是很多工厂的工人主动提出过节不休息,继续干,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思想境界啊!

寒假期间,新江日报转载了人民日报关于马吅克吅思、恩格斯、列吅宁论无吅产吅阶吅级专吅政的部分语录。学校立即组织团员学习这些语录以及报纸上关于学习无吅产吅阶吅级专吅政理论的社论,但是感到很多问题没有弄懂。

1975年3月

开学了。今年冬天下了不少雪,开学第一天便打扫校园。没有那么多的工具,我们便发扬青年渠抱石头的精神,每个人抱着大块的冰雪来回穿梭,引起老师和低年级的赞扬,整个校园好不热闹。

为了大打农业翻身仗,全市的学校、街道、机关单位都为积肥行动起来了。学校规定每人积肥50公斤,并自行送往碱泉沟的校办农场。我和几个同学一连几天东跑西颠,到郊外和有猪圈的地方,这挖点,那掏点,双手和脚上都沾满了粪,总算凑够了数。之后动用了4个爬犁,每个都压满装粪的麻袋或大筐,在风雪中往返跑了一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路颠簸着送到了遥远的碱泉沟,大家不约而同的说:“这次的任务真难啊,总算完成了”!

最近教育战线上掀起了学习“朝吅阳农学院经验”的热潮。这个经验的中心就是将教学方向完全移向农村,实行“社来社去、几上几下”的教学方针。朝吅阳农学院的经验不仅是教育革命中的一个新生事物,更是缩小三大差别的重大措施。这样培养出的学生将是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新一代接班人,与旧的教育体制下培养出的厌恶农村、厌恶劳动、只顾自己成名成家的学生截然相反。因为我们面临着上山下乡,于是首先从我们年级制定了教改方案,如将语文和政治结合起来,改为学习与批判,数学课改为农村应用数学,主要学习会计;物理课改为农村电工及半导体;化学课改为农村化肥;外语课改为医学专用名词。此外还增设农业课,主要讲农作物栽培与管理等。针对这一方案我们将进行社会调查,接受工农兵的检验。

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全校召开了誓师大会,会上老师和学生代表先后发言,目的是向旧的教育路线的十七年开炮。同时大会还进行了表彰,我和一批同学获得“三好青年”和“优秀团员”的称号。当我接到鲜红的奖状时,更多的是感到了不足,因为各方面做得还很不够。

1975年4月

轰轰烈烈的教育革命和政治学习开始了。我们到306库与那里的解放军叔叔座谈;在校办中药厂举办中草药讲座;走进十月拖拉机厂、七一纺织厂、塑料厂和新江气象局参观学习,工厂的师傅们和气象局的技术人员讲得很生动,感到真正学到了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同时年级组织大家学习《国家与革命》、《哥达纲领批判》等等,但是内容深奥,很难学进去。

现在我们的课程基本按照制定的方案进行了改革。农村电工讲拖拉机和半导体,农村应用数学增加了珠算。虽然课程前都加了个农字,但仍是原来的教材,大多数内容和实际对不上号。老师们讲课快如飞,经常是2节课并在一起赶着讲,大概是我们拉下的课程太多了。但是根据教改的内容,还应改掉45分钟的框框,将教学办到农村去。听说有些学校的高二已下去并搞出了眉目,于是同学们天天围着黄老师吵成一团,大家一致认为:马上就要奔赴农村了,我们不能坐在教室浪费时间,应尽快到农村去,边干边学。结果听说学校和老师们对我们很恼火,干脆不想管我们了。

一场“拒腐蚀、永不沾”的活动拉开序幕。一天下午,8名罪犯、其中大多是教唆犯押入我校,举行全市第一场中学巡回□□会。□□会上说:老的资产阶级分子在幕后出谋划策,教唆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犯罪,这是现在阶级敌人进行破坏的普遍形式。最近文汇报登出一篇“击退手抄本”的文章,据说手抄本主要是些内容反吅动、黄色下吅流的小说,是阶级敌人使用的新手段。这说明目前阶级斗争异常尖锐复杂,其主要目标就是拉青少年下水。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做一个立场坚定、拒腐蚀、永不沾的革命事业接班人。

月底,李吅先吅念副总吅理率代表团出访归来,途经乌市并检查了工作,结果对乌市的市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连说:“太脏、太脏、太脏”!于是全市动员起来,为迎接“五一”和清洁市容市貌,进行了热火朝天的爱国卫生运动。经过几天的忙碌,校园和乌吅鲁吅木吅齐呈现出整洁美好的面貌。

1975年5月

班里很多同学坚决要求下去办学,可学校又不同意,大大挫伤了同学们的积极性,于是年级和班里越来越乱,特别是我们班,已成一盘散沙,号称是全年级最乱的班。各科老师对我们班很头疼,基本上撒手不管了。

为了做好下农村的准备,除我们班之外,其它各班都成立了业余小组,有中医、电工、美术、化学等等,大家都热切地学些有用的东西,以后好为贫下中农服务,当然也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处在学生时代的最后阶段,大家的思想和情绪异常纷乱。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学唱歌的学唱歌、学琴的学琴、学针灸的学针灸,都想掌握一技之长。我喜爱音乐,很想学琴。妈妈托人总算为我买到一架天津生产的鹦鹉牌手风琴,并找到兵团文工团的一位老师教我。我很喜爱这架手风琴,每天放学都要拉一拉。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能拉几首“喜洋洋”、“步步高”、“八月桂花”等曲目了。

一天我们去展览馆参观户县农民画,这些画以绚烂的色彩和淳朴的画风,表现了户县农民日常的生产生活,具有很强的感染力。看完画展又去了人民公园,也叫西公园,小时和妈妈来过几次,记得公园里面有树有水,很漂亮。几年没来,这里已杂乱冷清,管理得很不好,真是可惜了这个好地方。

近期又传达了中吅共中央有关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一系列文件,全国判除了一批“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犯罪分子。乌市也处理了若干个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流氓犯罪分子,并进行了游吅街。现在知青已由父母所在单位负责安置了,这让家长们放心了很多。

1975年6月

现在班里基本已无法上课,老师们走进我们班的教室,经常是把书往讲台上一放,说“自己看书吧,有问题就问”。于是班里立刻自吅由了,抄老歌的、看旧书的、抄诗的、吵闹的,甚至甩手走人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大半年来我也一直在看旧小说,特别是外国小说。说实话,对待旧小说,我心里很矛盾,明知这都是划为毒草的禁吅书,在家里只能背着父母偷偷看,可是又无法抗拒旧小说的强大魅力。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认为对待这些旧书要用分析的眼光去看,一定要吸收其精华,剔除其糟粕,不能全盘接受。于是我心安理得地看了《牛虻》《怎么办》《初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鲁滨逊漂流记》等十几本中外旧书。这些书简直令我着迷!我深深地沉浸在其中,与亚瑟、保尔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同欢喜共悲伤,极大地开阔了视野。若论艺术性,那些新小说根本无法与之比拟的。看旧书的风气愈来愈浓,尤其我们学校更是如此,以至于社会上流传了一个顺口溜,说是“二中土,一中洋,八中都是大流氓”,这让我们很恼火,后来听说因为外校的一些学生认为八中看旧书的人多,思想一定很复杂,所以编出这样的句子。

最近自治区举办了“样板戏汇演”的活动,共有八个样板戏。学校接连组织我们观看样板戏并要求写观后感。同时组织观看了毒草片《冰山上的来客》,看后要求写批吅判吅稿。样板戏看多了确实有点千篇一律,我和很多同学都很愿意多看几遍《冰山上的来客》。但是有的同学公开表示对板板戏很厌烦,这种态度也有问题。近年一些外国电影开始放映,有人编出了顺口溜,说“罗马尼亚电影又搂又抱,朝吅鲜电影又哭又笑,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越南电影真枪真炮,中国电影新闻简报。”好形象的概括。

为向“七一”和庆祝自治区二吅十吅年大庆献礼,这个月河滩公路大会战打响了。河滩公路是贯通乌吅鲁吅木吅齐市南北的交通大动脉,我们参加了为期一周的劳动。中学这几年参加大大小小的劳动数不清,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劳动了。大家的干劲很高,每个人手中的铁锹都在不停地飞舞。工地离学校不远,整个工地人山人海,规模不小于青年渠。我们组第一个完成了挖沟,接下来还有挖土、装车、填埋等一系列的事,劳动量可不小。还是车的问题,挖出的土没有车拉,于是我们到马路边去拦车,求司机们顺路拉一些土,虽然经常碰壁,但好心的司机还是不少,终于顺利完成了任务。

1975年7月

即将毕业了!一天下午上物理课,一位有着20多年工龄的老师傅来到课堂,在课上为我们讲解电工方面的知识。老师傅讲得很好,通俗又生动,平日很乱的课堂忽然变得安静了。这节课是我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堂课,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最后一次的考试也很特别,考试方法不仅仅是开卷,而是在所有学科中,自己任选一门,写一份思想总结,阐明自己对某一问题的看法与认识。同学们有点茫然,因为首先要明确提出对某一科的某个问题,并围绕这一问题加以分析和阐述。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大家议论纷纷,不知从何处下手,最后草草了事。

毕业教育开始了。我们前往27中,参加全市首届知识青年代表大会的优秀知青报告会,并集中5天的时间学习侯隽和一批优秀知青的先进事迹。有的同学在课桌上刻了一行字:“毕业了、滚蛋了。下农村、混饭吃”。老师发现后狠狠批评了这种思想。这种人居然将下农村视为混饭吃,压根就没有理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伟大战略意义。

各班轮流到百货大楼的照相部拍了毕业留念。我们班的毕业照有点特别,一群男生很高傲,眼睛长到了天上,似乎不屑与我们合影,等来等去不见踪影。黄老师很生气,于是召集全体女生和部分男生照了这张合影。终于到了离校的这一天,上午全年级召开结业和表决心大会,各班的代表以饱满的热情和激昂的语调表达了奔赴农村的决心。工宣队代表校革委会向大家提出了希望和要求。我们班将2年来积存的图书赠送给初一二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扎根农村干革命”等红色标语和决吅心吅书贴满了整个校园。下午,各班进行了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大扫除,这次清扫大概是几年来最认真的一次。

就要告别熟悉而又亲切的校园了。我的心情激动而又复杂,回想6年的时光,我们基本是在一次次的政治活动和一次次的劳动中度过,虽然没有学到太多的文化知识,但毕竟从一个稚吅嫩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共青团员,在政治上和思想上得到了很大提高,各方面成熟了许多。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要奔赴不同的农村,在踏出校门的最后一刻,同学们顿时觉得难舍难分。我和一群女同学坐在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东一句西一句地瞎聊着,谁也不愿先离开,一直坐到太阳快落山。“再见了”、“常联系啊”,同学们相互说着,心里却明白,谁也不知这一别何时再见。怀着对校园的深深留恋、对同学情谊的无比牵挂,大家在夕阳的余吅辉中挥手道别。

1975年8月

新江的8月无比美好。天空那样辽阔,阳光那样充足。朵朵白云飘荡在湛蓝的天空,巍峨的雪山银光闪闪。微风吹过,瓜果飘香,这真是一个金子般的季节。现在全市的街道正在开展创建社会主义大院的活动,据说是学习首都北京街道管理的办法。全市的大街小巷打扫的干净整洁,处处令人赏心悦目。这一新生事物得到全市人民的拍手称快。

学校生活是结束了,但是日子并不轻闲。区党委机关召集我们这届的毕业生举办学吅习吅班,总共近40人,大多是一中、八中和十八中的毕业生,其中八中的占大多数。区党委向我们传达了安置知识青年的文件以及优秀知青的典型报告,特别说明国家为每位知青提供500元的安置费。一位和谒可亲的带队干部和大家见了面。今年插队的地点与去年一样,仍然是乌苏县的东方红公社。

开始准备行装了。迁户口、转粮食关系、转团关系等等。一位同学也是好友鸣为我准备了一个大木箱。我俩推着载有大木箱的自行车漫步在晚霞中的乌市街头,一边走一边聊,好不温馨!各队的插队名单已分好,小伙伴老四和我分在一起。老四来家玩时,姥姥指着我对她说:“这孩子身体弱,你比她大点,干活时要是昏倒了,一定帮忙把她扶到大树底下喘喘气”。小伙伴听着觉得很好笑,姥姥却说着说着红了眼圈。

挺好的夏天,没想到河南因为一场暴雨遭了大灾。数以万计的灾民涌吅向新江、涌吅向乌吅鲁吅木吅齐,听说这场暴雨淹死了很多人。人们对这场可怕的暴雨有着种种描述,有的说下雨那天,天上好似捅破了一个大窟隆,直接向地面倒下水来;有的说那天将脸盆伸出窗外,一伸一回,瞬间盆里便灌满了水。一天我和妈妈出去办事,回来已是中午了,又累又饿的我们走进红山餐馆。乌市没几个餐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进餐馆。只见不大的餐馆内挤满了人,站着要饭的比坐着吃饭的人还多。我们坐在一边等候时,看见几个要饭的乘人不备,有的将一口痰吐进了别人的饭碗,有的是一把鼻涕甩进了桌上的饭菜。顾客发着脾气立刻起身走了,要饭的端起饭菜狼吞虎咽的将饭菜扒进嘴里,看样子是饿急了。新江太旱,很少下大雨。一场大雨就能让这么多的人遭灾,这让我难以想象。

1975年9月

带着亲人的嘱托、老师的希望和同学的寄语,我们出发了!

一个晴朗的清晨,妈妈和我用自行车驮着装满衣物的大木箱前往区党委。一路上,妈妈不停地嘱咐,最后深深地叹口气说:“唉,这要是送你上大学,那该多好啊”!我听了却不以为然,觉得这些大人真啰嗦,上山下乡不也是件挺好的事嘛。这是□□为我们青年所指出的与工农相结合的光明大道,我们所做的事业,将为填平三大差别的鸿沟铺路砌石,这是多么光荣的历史使命!

区党委的院子里红旗飘扬、锣鼓喧天。2辆车头上系着大红花的大轿车停在那里,许多家长围着孩子千叮咛、万嘱咐。上车之后,仍有不少家长伸着脖子拉着孩子的手不肯松开,有的同学和家长抹起了眼泪,场面开始有点悲戚。区党委的负责人赶紧招呼着司机开车,我坐在车里挥手向父亲和妈妈告别。

大骄车在忽上忽下、曲曲弯弯的路上颠簸了一整天,晚上终于开进了乌苏县城。县领导招待我们吃了饭,男女生分别在县招待所的大房间里住了一夜。次日,火红的太阳将我们迎进了乌苏县的东方红公社。公社为我们召开了欢迎会,之后分别奔赴4个生产队。马车将我和14个同学拉到一大队三小队,知青宿舍还没盖好,我们先住进搭有大通铺的队部会议室。

当天晚上,大家都在新鲜和兴奋当中。突然边上的一个女生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一只癞□□蹦到了我们的床铺上,圆圆的小眼睛透着惊恐,瞬间又蹦到了地上。大家一时不知所措。没办法,离门最近的我抄起门后的铁锹壮着胆子将癞□□铲出了门外。天哪,不知道还会有什么,这下,谁也不敢放心睡觉了。

几天后熟悉了我们所在的队。这个队条件相对较好,种植着苞米、小麦、蔬菜等多种农作物,还有各种瓜果。队部前是一条笔直的土路,路两旁有着茂盛的林带。队里安排几个老贫农为我们进行了忆苦思甜教育,这是我们到广阔天地上的第一课。

开始劳动了!派给我们的第一个活是搬土块。土块很沉,上面又有很多稻草,扎得手生疼,但大家谁也没叫苦。天气仍很热,一个男生穿着过膝的短裤干活,没想到招来一些社员的非议,让我们哭笑不得。

地里到处都是苞米,我们很想好好吃一顿煮苞米。年长的老队长答应给我们煮,可又迟迟不见动静。一天带队干部过来了,大家像看见亲人那般亲切,同时又述说了我们的要求。当天中午收工后,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扑人的煮苞米摆了上来,我们捧着黄灿灿的苞米啃得真香。老队长对我们说:“不是不给你们煮,真的是舍不得。这些苞米煮了啃啃也就是解解馋,可是再过半个月,成熟后的苞米就是一粒粒的粮食啊”!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震,有点掂到粮食在贫下中农心目中的份量。

一晃来到队里半个月了,对队里的人渐渐熟悉起来。队里大约40多户人家,大多是汉吅族,其次是哈族、维吅族、回吅族、蒙族等。老队长姓赵,说话很直人很憨厚;年轻的队长姓葛,精明能干;还有一个哈族的妇女队长孜力汗;统计和会计也是哈族的。队里将我们男女生分别和当地的回乡青年编为青年组,开始到大田里干活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实行的是包工制,即干得多工分就高,年底按劳取酬。队长让社员们多教教我们,可到了地里,社员们哪里顾得上教我们,都在一猛劲地干活,生怕耽误了挣工分的时间。这让我们心里多少不自在。

一天下午收工时,全体社员在大树下召开了秋收动员会,葛队长说:“从明天起,全体劳力都要投入到掰苞米中去。”社员们对我们说:“掰苞米可是农活里数一数二的累活,劳道的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1975年10月

国庆节到了,也是自治区二吅十吅年大庆的喜庆日子,但是这里没有丝毫反应,大家都奋战在青纱帐般的苞米地里。这些天算是领教了掰苞米的滋味,每天我们都在密不透风、闷热潮吅湿的苞米地里干10多个小时。每人一个筐,守住左右两排粗吅壮的苞米,先是用力将苞米的外皮撕扯开,之后将一个个金黄干净的玉米掰下来放入筐中。计分员在苞米地的中央打出一块称做场子的空地,社员和我们提着装满玉米的筐找到场子,计分员称出筐重之后倒入玉米堆中,再返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掰。我们知青本来就掰得慢,好不容易装满了,提着沉重的筐不是找不到场子,就是倒筐回来时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经常在地里跌跌撞撞的来回折腾,有几次我急得要哭。一天掰下来精疲力竭,脸上和身上落满苞米地的粉尘,数一数也就掰了40多筐,还不到社员的一半,大概值4个工分。不过我已很自豪了,起码能干下来了。

10来天的奋战,苞米基本掰完了,但需将一堆堆金黄的玉米运出地里。白天腾不出车,队长通知晚上夜战。皓月当空,秋风凉爽。我们身穿棉袄蹲在一个个的玉米堆旁,飞快地将玉米扔进筐,之后再接力式地将一筐筐玉米倒入拖车上。马达嘟嘟嘟不停的响着,拖车在玉米地和打麦场之间一趟趟地穿梭。夜深了,月亮升到了正当空,无数亮晶晶的星星在眨眼。困、累、冷、饿一同向我们袭来。几位回乡青年唱起了歌,悦耳的歌声在田野中久久回荡。妇女队长孜力汗大声唱起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歌曲,激昂的旋律激励着大家。坚持就是胜利,终于,地里的玉米全部运到了打麦场。

秋收简直像是在打仗。没几天,葛队长又在大树下召开了割稻动员大会。每天清晨,队里60多号人马背着干粮、迎着灿烂的朝霞,坐着马车前往遥远的稻田。割稻开始了,我们站在稻海前,手持镰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如何下手。两旁的社员只管埋头嚓嚓嚓,哪管我们会不会,真是工分迷。不一会儿,总算过来了一个农民大伯,手把手地教我们,并对我们说:“累的时候不要去想,越想越累,累过去就好了”。谁说掰苞米苦?割稻才“劳道”呢!连割带捆,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了。锋利的镰刀不是划破了手就是不小心砍破了腿,鲜血染红了稻穗。晚上回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都说下乡要闯劳动关、生活关和思想关,光是劳动关就不是那么轻松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回到队部的宿舍时,屋里冷冰冰的,没水、没电更没有火,大家不免情绪低落。一天中午收工回来,没进屋就觉得有股暧流,推门一看,哈,一个炉子闪着红光燃得正旺,妇女队长孜力汗正低头忙碌着,她用不很熟练的汉话说:“天气冷了,娃娃冻得受不了,哪能不管”?原来这是她费了好大劲自己为我们找到了炉子,和好泥找了柴安装在屋里。真正的雪中送炭,让我们好感动!当晚睡了一个无比香甜的觉。

1975年11月

知青宿舍终于建好了!我们高高兴兴地搬入新家。三人一个宿舍,窗明几净、宽敞明亮。屋里有张桌子,有个水缸,地面是本色的土地。每人发了盏油灯,每个人的大木箱支在各自的木板铺边,生活方便了许多。

秋收基本完成了,麦场上堆满了黄灿灿的玉米和稻谷,紧接着要用脱粒机脱玉米。这活儿主要由青年组完成,仍然是白天晚上连轴干。11月的冬夜寒气袭人,我们却干得满头大汗。一筐又一筐的玉米以神速倒入脱粒机的大嘴里,随之流出金色的瀑布。瞬时,一座丰收的“金字塔”屹立在打麦场上。最难的是夜半时分,又困又累实在熬不住,一个专门向脱粒机大嘴里倒玉米的男生突然发现,只要使劲往机器里压足够的玉米,脱粒机就会熄火,于是一到夜里他经常这样来几回,只要我们听到嘟嘟的马达声泄吅了气,一定是轮上的皮带脱落了,一阵窃喜中赶紧靠在玉米堆旁歇一会儿。一连好几天日夜不停,我和同学们都吃不消了,不争气的我终于病倒了。但活不等人,休息了一天又返回打麦场。

完成脱粒任务后,在寒冷中又干了挖甜菜、拉苇子等杂活。来到苇湖,我被眼前的景观震住了,2人多高的苇子湖密密实实的一大片。举目瞭望,芦苇上的白花犹如浪涛翻滚,壮观极了。进入苇湖可就没那么好玩了,我们脚踩臭水,将一捆捆沉重的苇子搬上拖车。返回时,我们坐在高高的苇子上面,结果没走多远,拖车翻到了阴沟里,没等明白过来,坐在苇子上的我们一溜烟滑到了沟里,所幸无大碍。送田菜时我们顺道看望了二大队的同学,他们所在的队坐落在戈壁滩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绿色,相比之下我们算是不错了。

搬入知青宿舍后自己开伙做饭,挑水、生火、做饭,麻烦事真不少,区党委专门为我们拉来两车煤。虽然每个人都要吃饭和用水,但有些脸皮厚的懒人总等着别人侍候。屋里很冷,炉子常熄火,晚上睡觉夜夜当“团长”,有时冻得睡不着,听到外面的毛驴车传来悠扬又苍凉的歌声,原来这是附近的社员结伴去戈壁滩挖索索柴的。路很远,往返要走好几天,晚上很冷,不敢睡觉就用歌声来打发。我才知道社员们没煤可烧,冬天是靠索索柴来取暖的。

一天早上,各大队的社员举旗打鼓、浩浩荡荡地聚集在公社礼堂,召开了全公社农业学大寨誓师大会。公社党委书记总结了全年的工作,宣布了公社的发展远景,一幅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美好蓝图展现在我们面前。各大队上台表决心,各队之间相互挑战、应战。会场上掌声阵阵、群情振奋。我们一大队提出的战斗口号是:“横下心、拼命干,76年粮食过黄河,棉油畜大发展,不完成任务非好汉”!第一次参加农村的社员大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感到很受鼓舞。

1975年12月

进入严冬了,漫天的大雪一场接一场。田野、道路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县里来了农业学大寨宣讲团,之后大批支农人员下来了,我们队分来3个县委来的支农干部。县党委卢副书记在会上表示:“不把蹲点社队建成大寨式的社队决不回城”!支农干部来后先抓学习,召集全队社员开会,并制定了队里的学习计划。只是他们的讲话空而长,不受社员欢迎,我们和社员都在会上打起了瞌睡。

我和老四从家里带来了熊猫牌的半导体,农忙时没空听,现在成了我们的好伙伴。队里好多人没有见过半导体,年青的哈族统计拿起扔掉的电池左看右看,问这是啥东西?妈妈定期为我寄来“文汇报”和“光明日报”,这些卷成一大筒的报纸成了我的寄托。有一次寄来的报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盼”字,一看就知道是妹妹的笔迹,让我心头一热。这时节不再有夜战了,这时节不再有夜战了,晚上我在油灯下津津有味地看着从家里带来的《红楼梦》、《三国演义》、《李自成》等一堆书,只是油灯冒出的黑烟经常把眼睛熏得生疼。

年底了,我们一边掐着指头算着回家的日子,一边议论着插队近4个月的感受,有的说:“原来以为贫下中农多高尚,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的说:“还说要向贫下中农学习,学啥呀,别提多自私了,就知道挣工分,干包工时拼了命,干杂活就磨洋工,反正一天能混8个工分”;还有的说:”我们来农村是要大有所作为的,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的干活挣工分,有什么意义”?大家越说越觉得丧气。

一天,在公社欢迎的锣鼓声中,我们迎来4名来自革命圣地南昌的知青。据介绍今年南昌数百名青年要求到新吅疆来,最终择优选出这4名。会后我们一群知青带着他们在周边参观,看到地里有几个金黄色的玉米,他们居然不认识。另外他们居然问我们认不认字,简直太小看人了。

开始决算工分了,这是年底的一件大事。工分表贴出后可热闹了,队部从早到晚核对工分的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去吵闹的。我们队今年总产74万公斤,上了纲要。最终算出今年队里一个工约合1块7毛钱,据说在全公社算是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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