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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两岸开启往来大门

1994年元月

又掀开了新的一页。对大部分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新的内容,实实在在的是孩子又长了一岁。从报纸和电视中得知,今年对整个国家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去年下半年进行的经济调整到金融改革等,今年仍将有一系列重大改革政策出台,搞好了市场经济将走上正规,搞不好会更加混乱。不过对百姓来说,一切信息似乎都在加重了涨价的因素,因而人心有些恐慌。

新闻班有热心人出面张罗,在河北饭店举办了同学聚会。一别4年了,同学各奔东西,很难见面。今日相见,半是亲切、半是陌生。无论男女,几乎不约而同地相互打量着,看看岁月留下多少痕迹。难得的是当年的班主任苇老师也来了,毕业那年苇老师被确诊为乳圌腺癌,手术后身体很虚弱,但仍很热心地为我们排忧解难。几年过去了,她现在精神焕发,状况良好。苇老师说:“病来了不能躲更不能怕,要用乐观积极的心态战胜病魔。”她拿过麦克,为我们唱了一曲“达板城的姑娘”,博得满堂喝彩,同学们真心为她祝福。

1994年2月

立春过后不几日便迎来春节,这是女儿最高兴的时候。妹妹和妹圌夫从匈牙利赶回,年三十这天,父母哥妹大姑等加上我们共6家近20人聚在一起。虽说是很近的一家人,也很少这么整齐。婆婆与我热情地张罗,众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女儿兴奋地满地乱跑。遗憾的是自今年起市政圌府颁布了严格的春节禁炮令,据说组织了很多人上圌街巡查,因而这个年三十和之后的几天,整个春节都在无声无息中度过。从小到大,习惯了在炮竹声中度过春节,这么一来,很多人感到空落落的。当然这样的做法是为了净化空气以及减少炮竹造成的伤害。

今年过节没了烟火,但各寺庙的香火却异常火爆。因为本命年的关系,大年初五老公和我一起去白云观祈福。白云观历史悠久,是北京有名的道教圣地,始建于唐代。因在城里交通方便,春节一向人多。拜过各神后不可缺少的是摸猴,摸猴的队伍排了老长。话说这摸石猴,是春节到白云观的主要活动,从几百年前的明朝流传至今。老北京有这样的传说:“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这石猴便成了神仙的化身,来白云观的游人都要用手摸圌摸它,讨个吉利。观里一共有三只石猴,每只石猴代表不同的祝福意义,不过人们主要摸白云观山门中间门洞东侧的那个猴。排到我俩了,老公和我摸圌到了那只已发亮且有些模糊的石猴。说是可以祛圌病、避邪,其实心里也明白,就是一种从众心理。大家不论修养高低,一概冲上去,似乎摸了石猴就会万事大吉了,或许反映了一种无助的心理吧。

1994年3月

又是一个春花初绽的季节。朱熔基副总圌理提出继续治理整顿,并延续一系列宏观调控的政策。天气回暖,但经济形势见冷,大小公司基本都无事可干。老公也如是,每天早早就下班回家了。

一天因一些琐事和同事发生了冲突,内心很烦乱。下班的路上情绪低落,一边骑车,一边思前想后,只觉得工作无味、收入太低,身心备感疲惫,满腹烦恼扰人心。一进大门,忽见老公含笑相迎,女儿咧嘴扬起小手,大声喊着“妈妈”一路扑来。这是这段时间常有的景,但这次的一刹那,所有的烦恼忽地散去,胸口填满了一种叫做幸福的甜蜜感.。我蓦然体会到,幸福就是一种甜蜜的感觉,就像眼前这一景。至于钱多钱少、单位的琐事都不重要,家庭的温暖,情感的真实,孩子的健康才是无比重要的。春日的晚风轻拂,“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女儿唱着幼儿园学的儿歌,我们仨愉快地向家走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温馨抱团就是幸福。

1994年4月

从小到大,台湾这个小岛在脑中的印象一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二是盛产特务。1987年台湾当局虽开放了居民可以到大陆探亲的大门,但仍障碍重重。前年两岸成功达成“九二”共识,反响极大。去年海协会会长汪道涵和台湾方面的海基会会长辜振甫在新加坡首度会面,两人执手一握,跨越了海峡两岸38年的隔绝,不仅结束了两岸不谈判、不接触的历史,同时为两岸居民开启了相互往来的大门。于是近期台湾到大陆的来客剧增,父母那里已接待了2拨台湾客人。近日家里接到一封信,告知有位台湾客人将到北京,并附上一张照片,婆婆看到信和照片兴奋不已,因为这正是离别几十年的老邻居和老朋友。

一天我们带着女儿来到首都机场,老公的表姐已在那里等候。随着到达出口的人群走出,历史性的会面到来了!一位精神焕发,干练睿智的银发老太太站立在眼前,表姐与老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老人上下打量着表姐,喃喃地说“我走时你才多大呀。”女儿不失时机地上去献花,清脆地道一声“奶奶好!”两岸间的时间与空间就这样相汇了,期间跨越了近半个世纪!

婆婆和她的老姐姐在家中等候,会面的场面更是感人。相见不敢相识,相识泪眼涟涟,老公用摄相机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幕。老人很健谈,在家中留宿的几日和婆婆有说不完的话。从中我了解到老人姓温,年轻时听从家里的安排很早就嫁人了,但其夫好吃懒做,酗酒打人,于是她私自离家出逃。后来遇上一位国圌民圌党的小军官,二人相亲相爱,49年和他一起踏上开往台湾的轮船,从此一别两茫茫。婆婆拉着她的手说:“一走这么多年,我一直惦记着你,你都怎么过来的?”她说:“唉,刚到台湾时生活可苦了!那是要吃没的吃,要住没的住。好在我俩很投缘,到了台湾就组成了家庭,二人一起同甘共苦还养育了4个孩子。可是好景不长,孩子年幼时丈夫突然生病撒手而去了。”婆婆着急地问“那你可怎么办呀?”她说“是呀,我一无所长,但是必须要活下去呀!我就自学裁缝,摆个小摊给人家缝缝补补,后来就刻苦钻研学做衣服,再后来我开了一家旗袍店,因为手艺不错,吸引了不少官太太和有钱人,生意越来越兴隆,孩子也都培养成人了。4个儿女都上了大学,还有在美国留学的。”一番经历道来令我们赞不绝口,一路拼来可谓苦尽甜来,战果辉煌,如今70多岁的她享受着充实愉快的晚年。

这真是一个不向命运低头、令人敬重的坚强女人。历史的进程往往在瞬间就改变了一切,但对个人的影响却是一生的代价,因而演义出无数的人间悲喜事。不管怎样,这几位老人能够在有生之年相见,并互忆往事,真是一件大好事!几日来我们带她逛商场、登长城、游香山,她感慨大陆的变化如此之大。临别前我们为老人送上手工编织带有松柏、寿龟的双面绣,老人欣喜不已。愿这位坚强的老太太长寿如意!

1994年5月

女儿迎来4岁的生日,问她有什么愿望,她吞吞吐吐地说:“我们班有小朋友在学钢琴,很大的琴,我也想学”。好事呀!查点一下,家中尚有些闲钱,于是四处托人,到东边的星海钢琴厂买回了星海H118的钢琴。

琴买回后继续托人,找到一位中央音乐学院的张老师。周末领着女儿走进中央音乐学院,张老师看着又瘦又小的女儿说“这么小就开始学琴了,学琴对孩子和大人来说可都是个苦事。你们得有思想准备。”按照老师的指示,先是买回一摞的钢琴教材。女儿信心满满,在家里攥着拳头表示:“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我心里虽然打着鼓,但已上了贼船,只能一步步往下走了。

1994年6月

入夏以来天气奇热,加之大规模修路,整个北京像一个大工地,刮点儿风漫天黄土,下点雨则满地泥泞。没法骑车了,只能坐地铁倒公交,上班异常艰难。幸好要与同事去大连开会。好久没有去北京站了,没想到那叫一个混乱,人挤人不说,地上坐的躺的到处是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谁。中午上车,次日清晨5点抵大连,下车后倍感凉爽。因住宿条件太差,连洗澡都保证不了,在市里呆了2天后又转入旅顺一部队招待所。大连拥有良好的自然环境,但市容市貌杂乱无章。倒是去往旅顺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中,一路上尽收山之俊美、海之壮丽。会议代表来自大学、部队和局内等单位,一丝不苟地为各地报送的科普作品评审、打分,工作态度极认真。会间大家抓紧出去转一转,旅顺是个很小的城市,也是重要军港之一,据说当年李鸿章在此经营多年,建成北洋舰队的主要基地。街上到处可见穿着海军服的水兵们,阳光下这些一身白色军服的水兵格外精神。旅顺监狱是必去的,这座监狱是1902年由沙皇俄国始建,1907年日本扩建而成的,中国犯人在这里受到最严酷的迫圌害,日寇在狱中杀害了无数中国革命者和国际进步人士。走出这个人间地狱,对小日本更是增加了无比的仇恨。

出差在外,仍少不了上圌街找邮局打电话,话筒那边传来女儿兴奋的声音:“妈妈,我真想你,特别想的时候就抱起你的被子闻一闻。”真是个好孩子,可是从老公那里得知,我走后她既没上幼儿园,也没有弹琴,真是无奈。

开完会后,领略了东北人猛烈的酒风和热情的款待,一行人乘坐“天江”号轮船返程。轮船行驶在渤海湾内,海面风平浪静,海水略发黄。辽阔的海面一望无际,海鸥紧紧追随着船尾,发出欢快的叫声。一位教授像孩子般兴致勃勃,声称我们是八仙过海,美景难得!一夜行程抵天津新港,热风扑面而来,又是2个多小时的进圌京旅程。按响家里的门铃,女儿闻声跑来,看见我竟不知说什么,只是张大了嘴,像只小松鼠般的上下连蹦带跳,其状真是高兴坏了!老公也提前回家了,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很甜蜜。小别胜新婚,此话实不假。

1994年7月

婆婆今年身体见好,老公很想让他的老妈看一看从未见过的大海。一切准备就绪,借辆车奔向北戴河。全程不到300公里,但路并不好走,断断续续一路颠波,近8个小时才到达。多年来婆婆第一次离开京城,她精神饱满,兴致很高,女儿更是欢天喜地。一望无际的海面闪着银光,一道又一道的波浪卷向岸边,第一次看见大海的一老一小发出惊呼“真美呀,大海!”2日后又去南戴河一玩,这里的海水比北戴河清澈许多。老公为婆婆准备了椅子,婆婆面对大海可以看个够。我们则下海游玩,或坐在小汽船上,任凭海浪冲击,忽而上了浪尖,忽而又钻到浪底,好一个惬意!汽船、滑沙、坐小飞机,女儿大开眼界,称这次玩得快乐极了!

这几日海边尚清静,太阳不是太毒,撑把伞漫步在沙滩,远远望去海天一色。眼前波涛滚滚,远处帆船点点,此刻脑中的杂念,心底的荣损或不平似乎让一浪又一浪的波涛裹狭而去,内心一片宁静,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样的感觉真好。海之宽阔,天之高远,均因有容乃大,人心也应如此。

1994年8月

暑期到来,院里顿时成为孩子们的天下。下班到家后已很劳累,可是还要陪女儿练钢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否则下周无法交代。每晚女儿在楼前与小朋友玩得热火朝天时,我都强拉她回家练琴,之后坐在旁边,不时用小棍纠正她的指形。无奈她经常心辕马意,草草应付,于是免不了要挨几句训斥。有一次我说完她,她居然扬起小圌脸冲我嚷道“妈妈,你要再厉害我,我就再也不练了!”还有一次说完她后,她翻着白眼,不屑地说“哼,还气象局哪,天气预报都报不准”,之后不解气,又加一句“哼,还是个新圌疆人!”言外之意似乎没资格管她,弄得我哭笑不得。没办法,日复一日,每日的陪练简直是一种劳役,对孩子来说也很不易。不过这次到老师那儿回课时,几段练习曲弹下来,居然博得老师的一片赞扬声,女儿显得洋洋得意。看来没白练,只有咬牙坚持下去吧。

1994年9月

金秋九月聚会忙。一是为父亲过80大寿而聚。这是个大喜的日子,老公专门去大会堂定了一个漂亮的大蛋糕,又买回平谷的大鲜桃和京味面点大寿桃,妈妈特意买回一大束鲜花,几样东西一摆,烘托出浓厚的大寿气氛。寿宴定于史家胡同的“好园”,史家胡同是条很有名气的胡同,始建于清朝后期,是典型的北京二进式四合院建筑,历史上曾有多位名人居住,包括大太监李莲英。这里现为全国妇联的宾馆,外人很少进入。庭院古朴大气,草木繁茂,清静幽雅,很有品味。

这一日天气晴好,父亲格外精神,母亲喜气洋洋,除了远在国外的妹妹,全家人聚在一起为老寿星举杯共贺八十大寿。宴席上,父亲拿出自己写的《八十抒怀》—“风雨征程劫后身,无意迎来八十春,前事历历恍然在,转眼身边无故人。明镜白发弹指间,荣辱安危化云烟,秋色更比春光好,晚霞依旧红满天”,动情地向众亲概述这大半辈子的经历,庆幸能赶上这个好时代。的确,风风雨雨80年,走过来实属不易。生日蜡烛点燃了,大家拍手唱起生日歌,女儿凑过去和姥爷一起吹蜡烛,她大声地说“祝姥爷长命百岁”,逗得大家乐开怀。父亲说:“我有信心活到百岁,好看看这么多人用生命换来的国家能发展成什么样。” 这也是我们的心愿,真心希望父母健康长寿!

二是为留美的小伙伴老四回京而聚,几位在京的同学聚在一起举杯叙旧,一别6年了,共忆那些遥远的往事,还是那么亲切畅快。一个共同的感受就是:青春一去不复返了,而眼下真是感觉很累,工作累,家庭累,教育孩子累。也许这正是步入中年的真实感受,尽管累,也要珍惜眼下的每一天。三是我们一家三口与一位老友在亚运村的“八旗膳府”相聚,餐馆和菜肴都很精致,无意中与老板相遇,发现居然是结婚时曾为我们做鞋的小老弟,原来他们小两口去日本苦干了6年,积攒了一笔钱回来开了这家精致的餐馆,真是太巧了!这个时代为有梦想又能苦干的人打开了一扇成功之门。

还有件好事:历经一年半之久的熊市终于见天日了,指数从最低点(上海450点,深圳仅100点)直线上升,近日上海已突破1千点。我与朋友丁前往股市,只见大厅里热气腾腾,人气旺圌盛。看着行情不错,我将原来买的“深发展”和“TCL”抛出,净赚了2千多元。第一次尝到了股市的甜头,让我好一阵兴奋!

1994年10月

国庆45周圌年,最精彩的莫过于“十一”当晚的焰火晚会了。我们和父母站在宽阔的方庄桥上,此处既能看到天圌安门广场的礼花,又能看到龙潭湖上空的礼花。璀璨的礼花绽放在京城的夜空,有的貌似牡丹,有的像盛开的菊圌花,还有五彩缤纷的天女散花,前后共放了3次,东西呼应,非常漂亮。这焰火为京城带来了浓厚的节日气氛,也为上千万居民带来了莫大的欣喜。

国庆之后,学会迎来70周圌年的庆典,国务委员宋圌健前来为此会祝辞,国内外知名气象科学家和港澳台嘉宾百余人参加了盛会。台湾一行学者带着家眷来京,领导安排由我来陪同。于是我陪同太太们逛京城,从颐和园、天坛到香山、北大、琉璃厂甚至天意市场,第一次来北京的她们不知疲倦地想多跑多看。正好国庆前三环路修好了,车少路宽,去哪都是一路畅通。几天来从闲谈中了解了不少,感受最深的就是台湾的教授很值钱,社会和经济地位稳居榜首,他们在台北住别墅,雇保姆,在家中就可以打兵乓球,为保姆买的车都合十几万元人民币;再有就是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去趟胡同里的厕所,回来大呼小叫,说是相当台湾30年前的农村厕所;论收入那就更别提了,同是气象人却是天壤之别,这种差距居然影响了气节。去北大参观时,地球物理系专门召集了几位教授和学生与台湾太太们座谈,教授们衣着朴素,学生们则略显土气。论学术水平,北大的教授决不低于台大的教授,学生更是优中之优,然而北大这边无论教授还是学生,言谈中透着谦卑甚至唯喏,台湾那边透着飞扬与自傲,令我心中颇感不平,看来物质的贫乏对精神显然是有影响的。

近年常用经济起飞来形容"亚洲四小龙",即香港、新加坡、韩国和台湾,从台湾一行人也可看出他们的富足,几天内到处购物,离京时我们一群人帮他们拎如山的行李,泥泞而肮脏的永定门火车站真是丢面子。在软卧车箱里,几位太太拉着我的手依依惜别,在京的陪同令她们很满意,刘太太和另一位当即摘下金耳环等手饰硬往我手里塞,我当然坚决回绝了。显然在她们眼里,我们还是比较穷甚至有些寒酸的,但愿这一差距尽快缩小。

1994年11月

坐落于北京亚运村附近的炎黄艺术馆,是我国第一座大型的民办公助现代化艺术馆,著名画家黄胄为此投入了巨大的财力和心血。91年国庆前艺术馆开馆,身为馆长的他更是为该馆的运营呕心沥血。老公一朋友来到此馆工作,告之艺术馆近年处境艰难,黄胄日夜操劳以至于健康出现了问题。黄胄多次前往新圌疆写生,父亲与他很熟悉。得知黄胄身体不佳,执意让我们带他去看望一下。

周未我们带父母来到炎黄艺术馆,黄胄闻讯大步向我们走来,他紧紧握住父亲手说“没想到在这见到您了,一晃30多年了吧?”我们跟随黄胄走进他的会客室,坐定后他与父亲便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火热。我细细打量着这位大画家,只见他神情凝重,面带倦容,最显眼的便是那两道浓眉和洞察世事的眼神。会客室四壁摆满了各年代的古董,整个色调古色古香。谈话进入了尾声,黄胄问父亲“当年送您的画恐怕没有了吧?”说起黄胄的画,连我都记忆犹新:一个头带红围巾的维圌吾圌尔族小姑娘骑着毛驴去上学,在漫天的雪花中盈盈笑着,冻得发红的脸庞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特别招人喜爱,整个画面生动极了。父亲一笑说“哪能留到今天,文圌革时早就抄走了。”黄胄郑重地说“我现在手抖画不了画了,但是我还要送您一幅。只是不知您来,事先没准备,一周后再过来一下吧。”临别时父亲再三嘱咐黄胄一定要保重好身体,黄胄一边应着一边提醒我们“别忘了啊,下周再过来一下。”回家后一天天过去了,父亲好像忘了这回事,当我们不经意提起时,父亲却一脸严肃地说“谁也不许再去了,要画等于要人家的钱,绝不能做这样的事!”对此我们虽心有遗憾,但深知父亲就是这样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绝不占人便宜的处事风格。

初冬时节,一别8年的王叔叔回来了,我们请他到家中做客。暖暖地阳光照进客厅,王叔叔娓娓叙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得知他在日本的京都大学作了几年客作教授后,又断然移居加拿大,并创办了一个“中小企业研究所”,一家人在加拿大生活得不错。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国内的发展,虽已是持有绿卡的加籍华人,但深感在国外很难施展自身的才华和远大的抱负,于是回来寻求发展的机会。王叔叔目光坚定地说“人生能有几回博,这把年龄了,我准备铆足劲来个最后的拼博,一是为国内的中小企业做些事情,再就是完成我心中的梦想。”次日王叔叔便南下上海、广州、深圳、珠海等实地考察去了,其干事业的精神实令人钦佩。祝他一路顺利、梦想成真!

1994年12月

又到岁末年关了,总爱想想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又总会想起这一年又没做什么。年复一年,总是如此。这一年身体状况不佳,心理与情绪在低潮中。老实说,我总是在寻找超出平凡的东西,超出一般的人与事物,为什么轻视平凡?平凡中就没有闪光的东西吗?伟大不就存在于平凡之中吗?是我自己自视清高,对生活要求得过高。几经思量,现在终于明白生活就是由平凡二字构成的,明白了大千世界中,自己就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前面站着数不尽的人,身后也站着数不尽的人,一味撑着脖子去看那些站在前面的人,不是自找累受吗?还是以一个凡人的心态去体验平凡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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