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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白淼有些恍惚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有这么久吗,天柱藤的花期都到了?

白淼默然转身。

她静静漂浮在高空之上,凝望着眼前这一幕华丽而浩大的盛放与凋零铺天盖地难以计数的蓝色枝条上飞快绽出一朵又一朵粉色,巨大藤蔓通体的蓝在眨眼之间就被粉色浸染彻底,然而每一朵盛开到最饱满姿态的花在下一刻就会自枝头完整脱落盛开与凋谢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着。

天柱藤的花期到了也就意味着天柱藤的死期到了。魂植的习性正是如此。

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雨里白淼忽然看见了小小她十分突兀地出现在了重叠掩映的粉色花枝里蓝发蓝眼配着一身蓝色裙衫,再加上白到透明的肌肤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抹虚幻的蓝色影子。

白淼瞬间朝着她的方向飞扑过去,却一下子从小小身上穿过,直接扎进了密密匝匝的粉色花枝里。耳边咆哮呼号的风声里夹杂着细碎连绵的轻微声音那是无数花苞绽放发出的声音更加轻微的是一道仿佛从极高极远的地方飘落下来的飘渺声线那是小小的声音

白淼…

小小!

两只半透明的手掌虚虚地伸过来搂住了白淼的腰白淼微一侧首,便对上了小小眼睫低垂的侧脸,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下来又飞快地消散只听到小小很轻很轻地又唤了一声白淼手指有些颤抖地抬起来想要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手指却从半透明的肌肤里穿了过去。

似乎察觉到了白淼的动作将头靠在白淼肩上的小小露出了一抹笑,她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一双眼却还是泪蒙蒙的。最后亲昵地蹭了蹭白淼,小小松开环抱住白淼的双手,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瞬间被狂风裹挟着飘飞不见。

白淼转身就想追过去,然而她飞了许久,也没能飞出粉色花朵飘飘洒洒笼罩之下的范围,目之所及皆是坠落纷飞的无数花瓣。她嗅闻不到小小的半点儿气息,此时此刻唯一能感应到的只有满溢于天地之间的充沛魔力。白淼低头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手脚,她现在身为魂体,而小小同样也是魂态,按理说她们两个不可能触碰不到对方,偏偏她们之前又确实无法触碰彼此,想到这里,她一颗心沉沉落了下去。

除非,她刚才所见并不是小小,而是小小的一缕执念。

白淼掐了一个侦测的法诀,繁复玄奥的阵纹便在她眼前一点点显现出来。被激活的阵纹泛着微光,互相连接着填充了她眼前的每一寸空间,无数阵纹向着四面八方铺展着,直到她这个侦测法术的尽头。

小小的执念得以出现,便意味着小小的灵魂已经彻底融入了最后一个神阶阵法。在最后一个神阶法阵也完全开启之后,三方小世界将真正开始融合。

停下手中的侦测法术,白淼眼前的阵纹逐渐隐匿不见,她环顾四周,选定了祭坛所在的方向,化作兽形直奔而去。

而本该彻底融入神阶法阵魂飞魄散的张小小,此刻正有些茫然地站在法阵中央,环绕着她的无数阵纹仿佛在呼吸一般明明暗暗地闪烁着微光。

她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头脑混混沌沌,视线也不甚清明,恍惚间有谁的声音自下方传来,轻轻地响在耳畔:“我找到你了,你不要哭了哦。”

不要哭了?她哭了吗?

张小小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泪水,抬起手却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断溃散成细碎纷飞的粉色花瓣。自指尖开始,逐渐蔓延至整根手指,在她的注视之下,右手已经有三根手指溃散的不成样子,那些碎小的粉色花瓣飘摇着坠落下去,最终落到脚下的法阵里消失不见了。

她确实是在无意识地哭泣着,她能看到自己掉下去的眼泪在半空中碎成了同样的一瓣又一瓣粉色花。如果她的感觉没出错的话,等到她整个人全部溃散成粉色花瓣落进法阵的时候,她这个人也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整个人碎成粉色花瓣什么的,也算是一种很少女很梦幻的死法了吧,张小小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右手放了下去。她四处张望了下,能看到的除了闪闪烁烁的阵纹,就只有自己身上飞出去的粉色花瓣了。

在法阵中的行动并不受限,于是张小小在法阵里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着,当她整条右臂都粉碎成花瓣的时候,她遇见了另外一个魂体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婴孩模样的鬼魂,四肢俱全,蓝汪汪的身形轮廓却有些模糊,团团怨气覆盖之下叫人丝毫看不出这鬼婴是男是女。

不同于自由行动的张小小,这个身长不过尺把的婴孩被阵纹组成的锁链层层叠叠地锁住了,它察觉到了张小小的出现,一双猩红的眼隔着无数阵纹望了过来,随之传来的是一道有些尖刻的童声:你也是被那头魔兽抓进来祭阵的倒霉蛋?

张小小摇了摇头:我是自愿进来的。

那鬼婴似是不信,却也没有再言语什么,只是收回了利刃一般的锋锐视线不再出声。张小小仔细打量了它一番,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一叠声地发问:你是那个小蓝孩儿?你母亲是不是一体双魂的兰?诺兰和鬼兰?你不是在人间界吗?

张小小只觉百思不得其解。在原著中兰是颇为奇异的一位修士,她单名一个兰字,一体双魂,其中诺兰是背负上古传承的巫女,而鬼兰则是一名鬼修,原著里对她们着墨不多,更不曾提到过她们是否有孕。张小小是在人间界遇到的兰,当时兰冲撞了她,被白淼直接掀飞出去,她注意到兰怀有鬼子便为其剖腹取子,这之后她们便再没有什么联系,张小小怎么都想不到在魔界的神阶法阵里会见到这个小蓝孩儿!

被阵纹牢牢困锁着的小小婴孩抬起一双血淋淋的眼盯住了张小小,它似乎也记起了什么:这气息……那双眼瞳里的血色渐渐退去,最终显露出来的是琉璃般明亮清透的一对浅绿色瞳仁。

包裹在一大团怨气里通体幽蓝的幼小鬼婴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大小模样漂亮的白净男童,锁着他的阵纹却没有什么改变,还是牢牢地缠绕在他身上。小男孩看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身上披挂着的阵纹锁链,他语气很是温和地向张小小道谢:还不曾谢过您当初的救命之恩,眼下这方大阵我是逃不出去了,但是您想要破阵的话,我还是能助您一臂之力的。

张小小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她和已经变得又白净又清秀的小蓝孩儿交谈了几句,在得知对方获得上古传承修为可称鬼王的同时,她整条右胳膊也彻底碎成了粉色花瓣。

当张小小问起兰的时候,小孩儿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了她。

原来当初是鬼兰以鬼修魂体孕育鬼婴,诺兰以巫女肉身生育了它,这让她们元气大伤,鬼婴出生后神智并不清醒,在本能驱使下抛开母亲去找上古鬼修的传承之地,当它获得传承之后再去寻自己的一对母亲却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了,在它修行至鬼王之后它才察觉到了母亲的一缕气息。它循着气息来到魔界却只找到了蕴含有母亲灵魂气息的魂植,然后它就被魔界之主抓起来塞进了神阶法阵里。

鬼婴自然也听到了天目琼花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神音,但是它并不想牺牲自己拯救世界,因而直接隐匿起来,只不过最后还是被莫天找出来五花大绑地扔进阵中了。

我不关心这方世界的天道如何,我只是不想死。小孩儿的语气平静而冷漠:我出生便是鬼怪,父不祥母不知,又五感俱失浑浑噩噩,我不想活,偏等我有了不想活的念头时,我已经活的好好的,传承束缚之下,我死都死不得。那好,那我就不死,我修出五感又成了鬼王,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的一些痕迹,我已经不想死了,现在偏偏又叫我去送死,我何德何能,修补天道拯救世界竟还用得上我这条鬼命。

感觉得出小孩儿语气里的讥诮,张小小一时沉默。她之前便晓得这最后一个神阶法阵里不仅仅需要一个异界神魂还需要一个本界鬼魂,却没有想到被投入阵法内的本界鬼魂竟是和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蓝孩儿。

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然彻底粉碎成花瓣的左胳膊,张小小叹了口气。

原本闪烁着微光的无数阵纹忽然大放光芒,张小小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等她稳住身形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彻底溃散成了粉色花瓣,只是这些花瓣并没有飘飞出去,而是勉勉强强地聚拢在一起,叫她还能保持住人形。

被阵纹困锁住的小孩儿看起来也不太好,它整个人变回了原先的蓝色鬼婴模样,大团大团的怨气更是变得血红,它的身体则被阵纹锁链分割成了无数蓝色碎块,这些碎块同张小小的粉色花瓣一样聚拢着,勉强维持住了它的人形。

不成人样的碎块块魂体和花瓣瓣魂体默然对视。

小孩儿那双眼睛倒还是清澈明亮的淡绿色,它透过血色怨气和层层阵纹看向张小小:阵法就要开启了,一旦阵法开始运转,我们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亡,我挣脱不开阵纹的禁锢,但是你趁着现在还能破开阵法逃出去,你要是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是自愿投入阵法的。张小小再次说道,她看着自己碎成花瓣的身体继续道:我的伴侣还在外面,我死了,她还能活下去,如果我出去了,我们两个都活不成。

小孩儿发出了一声不明意味的短促笑声。

张小小也笑了笑: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在我原先的世界里我是已经死了的人,能多活一世,能遇到她,我其实是赚了的。

小孩儿的淡绿色眼瞳缓缓被血色覆盖,它摇了摇头:我不懂什么情爱。你不想破阵的话,就帮我取个名字吧,我想死之前能有一个名字。

张小小一怔,难不成它到现在都没个名字?看着那双已然猩红似血的眼睛,张小小沉默半晌,回复道:你的瞳仁是淡绿色的,好像碧玉,碧玉是绿色的玉石,兰是你母亲的名字,你就叫做兰碧玉如何?

兰吗?兰碧玉。好。血色浓重的一双眼睛弯了起来,那应该是一个很灿烂的笑,你若是信我,就不要待在这儿,朝前走,一直走到大阵的边缘。

张小小心中忽然有所感悟,兰碧玉给出的是她眼下必死境地中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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