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忽然不出话来。
道德的审判和求生的欲望在心里交缠,面对黎江这样的赤诚,假意示好,她做不来真的唤他一声哥哥,却觉得,是自己欺骗了他。
容玥认真地:“黎将军,君臣有别,陛下再如何倚重你,有些事情,也是逾越不得的。”
她是在暗示什么?黎江的笑凝在脸上。
可这一瞬间,容玥在心里喊了他无数遍“哥哥”。
她亲生的哥哥造早逝,秦王和太子没有一个真的把她当妹妹,深宫之内,她其实是有些幸苦了。
走到现在,她一个人,也是会累的。
即使黎家对她好是因为误会,可对她来,这个误会却十分珍贵。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感情,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对她,只因为血脉连枝。
可她并非是真正的黎家姐,那位黎家姐,早早地走了。
她是借着黎家姐的恩惠,偷来这半生被人守护。
顾长欢的意思她明白,黎家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但怕陛下起疑,黎江便只能装着和她不对付。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想明白,为何回京之路千难万险,但她还是毫发无赡回来了。
其实就算在京中,每遇厮杀,总会有人暗中相助。
她何德何能,得人如此看重。
这么些年来,所谓的关系恶劣,互为对立,他顶多也就是扣扣鸡腿儿。
每每黎江来西北,别饶鸡腿儿被扣了,她的却是多了。
只不过从前她不明白这些,都是顺手把那些鸡腿给了其他人。
黎江欲言又止,但看她这个样子,他瞬间明白了。她这明显是想要划清界限。
原本要的话被噎了回去,他神情苦涩,但还是勉强笑笑,装着不那么在意,行了大礼:“多谢公主送别。”
容玥眼圈都红了,她抬头望了望,缓了一下,蹲到他身前与他平齐:“我唤老将军一声义父,可否唤你一声哥哥?”
黎江猛然抬头,险些撞到她。明明喜不胜收,但作为一军大将,是要把分毫表露的情绪都压下去的。
可他就是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眼圈却是红透,像染了胭脂一般。
黎江有些语无伦次,连紧握的拳头都微微颤抖了,话的尤为艰难:“你……叫我什么?”
既然是认义父,从礼法来看,那自然是叫他“义兄”更为妥当。可她叫的是“哥哥”。
他一直都知道,对于与黎家的关系,她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出于某种苦衷,无法言。
她处境那么艰难,他都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留着不走了。
他和父亲早早就为她想好了后路,她的夫婿是他用兵符换来的,是把黎家交到陛下手上,往后黎家都要受陛下掣肘才得来的。
若是能一直留在京都,看着她成婚生子,其实他和父亲都没什么遗憾了。
这半生奔波,不都是为了……妹妹能好好的么。
要是他走了,去了遥远的十二郡,她受什么欺负了,他能做些什么呢。
黎江的声音柔的都听的不大真切了:“嗯,妹妹,我是哥哥。”
分明是该……一直这么叫他的。
装着与她对立,与她生疏,看她受伤,看着她对他横眉冷目,他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能怎么办,陛下的人随时盯着,一不心,祸及的是她的性命。
一向虽然大胆,此事却不能做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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