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见他看着情真意切,便道:“你既然真心知道你家东家的好,行为举止上就更加该为你家东家着想些。我不知道你今天究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可这芙蓉阁毕竟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食肆。这往来的客人也都不是一般的身份。若是因为你的冒失,为你家东家招惹什么不必要的事端,你可担待得起。”
那小满低着头,红着脸,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百里被他哭的有些尴尬,咳了咳安抚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哭越厉害了。瞧着你明明是副懂事聪明的模样,我先前讲的这些,你也都该明白才是。”
那小满继续哭着,百里又道:“我看的出,你今日定然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大意。平日里,你定然也是个仔细地人。可是,你在这楼中上下走动,总归也是代表这芙蓉阁的体面的。往小了说,知道你家家主为人的,看见你眼哭的红肿也想着你或许受了其它什么委屈。那些不知道你家家主为人的,保不齐编排出你家东家待人刻薄的话也是常有的。。。。。。往大里说,这楼中食客大多有些背景来历,你若是如此大意慌神,惹怒了什么贵人,丢了你的小命是小,给你家家主惹上什么祸患,那便真不好说了。”
小满心底知道这位姑娘利弊分析的句句在理,只是,那眼泪却不听使唤的往下流。他努力想忍住不哭,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才断断续续道:“姑娘。。。。。说的极是!”
百里知道眼前这小伙计自然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只是这眼泪只怕一时半会也止不住了。想来他心中的委屈之事,只怕对他而言定然是天大的事情。一时间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想着自己在这人难受的时候,还讲这些大道理着实对他有些严苛,便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递给那小伙计:“你既是真心认可我的话,便再听我一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若真是一时间过不去,便去寻你家主家。你也知道你家主宽厚仁慈,自不会让你这么委屈。”
那小满闻此言却哭得越发不可收拾,他接过帕子,捂着泪,哭得痛彻心扉。
百里一下子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你这样子,叫旁人瞧见倒是要觉得我欺负你了。”
小满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只能抱歉的摇了摇头,用那帕子擦着泪。
那帕子擦拭在皮肤上,柔和舒适,小满低头一看,果然这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上的帕子,即使是洛宁城中的高门大户,也不常见到这种质地的料子。
而这位姑娘,却舍得给他这个一个卑微且素不相识的食肆小伙计使用,心中不免感动。
“咕咕”
百里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她早就饿了。
小满听见后,破涕为笑!他擦了眼泪,内疚道:“都是小的唐突了,忽略了姑娘。纪先生还没有来,要不,我先给姑娘唱段菜名,推荐几味点心,您先打个底?”
小满弯下腰麻利地收拾着地上残局。
百里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中略觉尴尬。她镇定道:“也罢,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倒是也确实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唱菜名就免了,你且记下,我要一叠蒸栗粉糕,一叠水晶冬饺,再来一盅碧粳粥。”
“姑娘知道水晶冬饺?定是纪先生给您推荐的吧。这水晶冬饺可是只有现在这个季节才有的特供,并且只有青云大街上咱们这家芙蓉阁才有。”
“。。。。。。另外,白玉蒸牛百叶、豆皮包肉各一份。点心先紧着上,白玉牛百叶吩咐厨房多蒸会儿,可一定要蒸的烂一些才好!”
“好好。。。。。。小的这就去替姑娘去后厨盯着。姑娘稍作片刻。”
“对了!糖蒸酥酪!我竟差点忘记!”
“姑娘说什么?”糖蒸酥酪这四个字如若惊雷在小满心中炸开。
“糖蒸酥酪,怎么,这糖蒸酥酪也是你们的季节特供?”
小满的眼中尽是诧异,“姑娘吃过咱么芙蓉阁的糖蒸酥酪?”
百里笑道:“那是自然。这糖蒸酥酪入口即化,香醇爽滑!我可是一直觉得糖蒸酥酪才是你们芙蓉阁最好吃的一味点心!”
那伙计原本悲伤过度的红肿的眼却突然变得神色复杂:“姑娘可确定,吃的是咱们芙蓉阁出品的糖蒸酥酪?”
百里心中起疑,“你这话倒是问的奇怪?”
却见那小满眼角颤动,手中捏着那少女先前给自己的帕子,低声问道:“姑娘可是同我们家主认识?姑娘家和我们家主定然关系匪浅吧!”
百里微愣,凤眼微抬。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那小伙计已经跪在她的面前。那小满眼中满是欣喜,仿佛看见了什么希望。一时间激动无比:“姑娘!姑娘!”
百里心中一惊,“你这是为何!我家同你家家主是否相识,同你又有何相干?”
“姑娘。”那伙计诚恳的磕了个响头,带着哭腔急声道“姑娘不必否认,我知道家主同姑娘家定是关系匪浅。姑娘兴许不知,糖蒸酥酪这道点心我家家主确实会做,只是这道点心却从没有在醉香阁内做过。”
百里淡淡一笑,“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兴许是我自己糊涂了,记岔了。”
“姑娘可一点都不糊涂。”他又道:“这道糖蒸酥酪本就是宫中娘娘们的心头好,民间却鲜少有人听闻,更别说品尝。我家东家机缘巧合学到了这道点心的做法,但毕竟是御食,岂敢声张。更何况这酪本就是稀贵之物,民间哪能常有!”那小二带着哭腔,磕了个响头:“姑娘!我家家主既能亲手给您做糖蒸酥酪,更说明家主和您府上关系非同一般。我本就瞧着姑娘气度非凡,本就不是常人家的女儿。德善堂的纪大神医都将姑娘您视为贵客,让我们好生招呼。姑娘您定能救我家家主!”
“救你家家主?”百里心中一紧,“夏叔叔怎么了?!”
小满这才将他所晓得的夏家之事一一告知。
原来前几日的天中节,夏老板带着全家老小回乡下老家祭祖,回洛宁途中在平阳城郊区竟遇上了流匪,夏家同行者全部遇害,只留下了那老板一人独活,只是听说那为夏老板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百里觉得整个身子都沉了下来,无法至信!夏家同百里家世代交好,这夏老板常常去石湖山做客,更是回回都亲自下厨替百里做上几味可口的点心。
百里眼见那小满又哭成泪人,心中已然明白。她眼一红,咬着牙喃喃道:“。。。。。。会不会,兴许是你听错了?夏叔叔,多好的人,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小满哽咽着道:“姑娘,小的也希望这不是真的。您若是还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胡大管事,他可是家主最倚重的人呀!他绝不会背叛家主半分。”
百里似乎想到什么,胡大管事,她自然认识。这两年夏老板鲜少上山,便是这位胡大管事常常替夏老板给她送些礼物。“胡管事呢?他在夏家也算是有威望的老人,夏家出了这等大事,他就该第一时间出来主持大局,将夏叔叔接回来,好生照顾。”
“胡官家,他,他现下。。。。。。被那新来的东家关在了夏家的柴房里。”
“新来的东家?”百里不解,这夏家上下已然遇害,夏家本就人丁单薄,也并没有听说有什么旁的亲戚,况且夏老板尚有一口气在,哪里就来了新的东家?”
小满哭道:“昨日,官爷亲自领着一个叫王平的男子,说他是我们家主同父异母的弟弟,说在那平阳县衙,家主已然将夏家全部产业交给这个王平。所以,这个王平便成了我们的新东家。”
“既然有这王平出面主持,他就该第一时间派人去接回夏叔叔。怎会闹到将胡管事都关起来的地步?”
“胡管事原本也同姑娘想得一样,只是那王平却强烈阻止。他说此事牵扯深广,官家都要求我们秘不发丧。让我们就当家主已经去了,从此不许我们再提。姑娘先前在大堂遇见的那个管事,便是那王平的手下。”
“岂有此理!”百里皱起了眉,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姑娘,我家那位苦命的家主如今只剩半口气,性命堪忧。孤零零的一人躺在那平阳县的府衙。求求你,求求你赶紧想法子救救他,救救他!”
百里厉声问道:“那王平现在在何处?”
“他,他就在三楼的厢房。只是,”那小满说完,便见百里起身要去寻。他赶紧拦住百里面前,眼中泛起担忧:“姑娘这是要去找王平?万万不可!小的知道姑娘定然不凡。可是姑娘不知,这王平实在是个泼皮无赖,姑娘去找他怕是要吃了大亏。万一起了争执伤了姑娘。。。。。。姑娘还是速速回家将此事告府上长辈,请他们出面为我们家家主主持公道。。。。。。”
小满话未说完,却见那百里冷眼笑道:“我此刻若是回府,只怕你若是要再见我,起码再等上十天半月!”
小满不知百里所言何意,不解的望着她。身体却仍固执的挡在百里前头,生怕她去找王平。百里无奈的的笑了笑,问道:“你倒是有点意思,你叫什么?”
“小的,小的叫小满。”
“好,小满。你也记住,本姑娘复姓百里。。。。。。名滢欣!”
百里滢欣!
初夏的光照入厢房,那少女穿着明黄色的衣裳好似能发光似的,照的那小满有些恍惚。
百里,百里滢欣。这姓氏怎如此熟悉?似乎常常听人说起。
“百里,百里门?”。。。。。。他怎么会不记得,东家相交甚密的好友中,只有一家府上复姓百里。
小满耳边想起那少女之前的话“我此刻若是回府,只怕你若是要再见我,起码再等上十天半月!”
他突然松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南宁石湖山,百里门!
他更加听说过,百里门中有位武功绝顶的大小姐,叫,百里滢欣!
“不过区区是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海老板,要不您再回去斟酌斟酌?”厢房内那王平满脸谄笑,表面上客客气气,心中算盘却敲得溜溜响。之前他虽知道夏家家大业大,祖传的“芙蓉阁”金字招牌便已价值万金。这如今到了芙蓉阁,看见顶楼一整层密密麻麻的账本这才知道,原来夏家在宁国竟共计开了八十六间分铺。这么大块的馅饼,岂能轻易拱手相让。
“再斟酌?”那海老板明面上是个外乡生意人,实则正是乔了装的沧海阁江海堂主。二十年前这沧海阁也是叱咤江湖的大派,王平这种泼皮耍赖的市井之徒他倒是司空见惯。他冷哼一声,“王平呀,你可别忘了,前几日你还不过是各区区夏家的弃子。倘若没有我替你牵线搭桥,操持一切,这夏家的产业同你有何干系?怎么,这么快便想着过河拆桥!”
“海老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说姓王,可身上流着的毕竟总归是夏家的血。若没有我,即便是五百万两银子,您也买不着芙蓉阁这块招牌!”
海堂主知道王平这是仗着自己已然接手醉香楼,这才敢如此猖狂!海堂主自然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小人,他的手已经握住藏在衣袍下的刀柄。
“砰!”
厢房内的俩人大惊,那两扇门像是被一阵强力猛烈地震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见本守在厢房外的两个小厮歪歪扭扭地跌着爬着进了厢房,其中一个小斯附在海堂主耳边说了些什么。那海堂主松开刀柄,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那王平见门被破开,门上还多了几道裂缝,甚是心疼。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那两扇厚实的木门,嘴里埋怨着:“他奶奶的!这可是胡桃木呀!多厚实的实木料子,这得多大的力气!哎呦!幸好只有几道裂缝,还能用,还能用!”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追究:“是谁!是哪里来的杀千刀的!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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