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秉清回道,
“这事儿说到底啊,就是太祖爷心疼儿子。”
“当年咱们大明刚刚建国,这北方边境到处都是蒙古人啊,太祖爷虽然生了二十六个儿子,但是除了懿文太子之外,其余二十五个儿子都是十几岁、或是二十岁出头就外封离京。”
“尤其咱们大明九大攘夷塞王,譬如咱们秦王祖上二十二岁就藩,已经是太祖爷诸子中就藩年纪最大的了,其他塞王年纪更小,像肃王、宁王、庆王十五岁就藩,代王、辽王十四岁就藩,谷王更是十二岁就藩。”
“你说太祖爷眼瞧着自己儿子,一个个的连成亲的年纪都没到就要离开应天府去守疆做塞王,见天不是风沙就是鞑靼,寻常日子见不着爹娘,那能不心疼?”
“太祖爷这一心疼罢,给藩王宗室定岁禄的时候就定得有点儿飘忽,那时虽然有个胡惟庸,但文官和言官还不像现在这样敢动辄反驳皇帝的意见。”
“再加上太祖爷给儿子们定的亲事全是勋贵功臣之女,大家又都觉得蒙古人难对付,所以谁都不敢贸然挑头说太祖爷定的岁禄数目有问题,就怕因为这个得罪人。”
“结果这个岁禄规定就被写进《皇明祖训》里了,后来太祖爷一驾崩,那白纸黑字的改都不好改啊。”
佟正钊奇道,
“太祖爷到底给藩王岁禄定了哪些规定?为甚么前头那些个让藩王管辖州县、领兵经商的权力都可以改,唯独这个岁禄数目却改不了?”
佟秉元笑道,
“就是因为咱们大明的藩王一步步失去了这么多权力,所以这个岁禄数目才尤其不能更改。”
“否则一旦有哪个天潢贵胄真的被活活饿死在王府里了,那才是真叫丢了他们朱家的脸呢。”
佟秉清道,
“其实罢,太祖爷在的时候,已经把岁禄数目改小过两回了,原来一开始定的还要离谱,据说是亲王每年岁禄支米五万石,郡王六千石,除米之外的锦缎罗绢、夏布冬绵、盐引茶叶还要统统另算。”
“结果到了洪武二十年就撑不住了,太祖爷重新规定,亲王岁禄只有禄米,其余那些乱七八糟的锦缎茶盐都不给了。”
“后来洪武二十一年的时候,云南那个麓川国国主思伦发反叛,这个麓川国啊是傣族建的,据说他们傣族人打仗,都是骑着大象、扛着竹筒枪,搞得声势还挺浩大,又号称自己有三十万大军,弄得沐英当时还挺重视。”
“所以那次思伦发攻打定边,太祖爷下诏令四川粮饷供给云南,虽然沐英当年胜了定边之战,但四川这一供给罢,直接导致蜀王停禄五年。”
“那太祖爷一看这每年五万石肯定不行啊,于是趁洪武二十九年第八次北伐的时候,改成了亲王每年禄米一万石,郡王两千石,袭封郡王视始封郡王岁禄减半,然后这个规定就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佟正钊虽然知道宗禄问题是晚明财政入不出敷的一大原因之一,但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对明朝农业的实际生产力却不甚了解,
“所以现在是各地都拿不出这太祖爷规定的一万石吗?”
佟秉元笑了起来,
“不是现在,是从太祖爷开始,这亲王就藩的这些地方,就根本拿不出那一万石。”
“你是不知道,洪武二十九年那会儿,太祖爷前脚刚改完这‘一万石’的数目,户部第二天就上疏请太祖爷下令支给亲王岁禄,结果太祖爷回复户部的时候,明令拨给代、肃、庆、辽这边地五王府的岁禄才堪堪五百石。”
“虽然那会儿是在北伐打蒙古人罢,但这五百石和一万石之间可差了二十倍呢,你说这‘每年’都差了二十倍,岁岁年年地累积下来,可不就是成千上万了?”
佟正钊暗自吃了一惊,不由问道,
“可太祖爷当年不也在田上放过牛吗?难道太祖爷不知道那些藩地每年根本就拿不出一万石供给亲王吗?”
佟秉清悠悠道,
“太祖爷是在元朝的田上放元朝的牛,自然是只知道元朝末年甚么样儿,不知道咱们大明现在甚么样儿了。”
“而且罢,咱们大明开国的功臣勋贵,几乎全部都是南方人,根本就没几个人了解咱们北方到底是啥情况,所以甚么屯田卫所啊,藩王供给啊,修大长城啊,甚么苦活儿累活儿都挨到咱们北方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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