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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有几条铁轨被建成后这个计划就被彻底搁置了。就像一个蛛网只仓促地织了几根蛛丝蜘蛛就死了,于是只剩下了落灰的几根蛛丝在风里飘荡。

皇轩烬曾经去过北区,那里建到一半的铁轨上生满了荒草,铁轨上停着废旧的车头。

轨车从科林斯的雾气中驶来,车头喷射出的蒸汽和雾气混在一起。

皇轩烬上了车,向投币口投了一枚币,扔了进去才反应过来扔错了,车费是一枚银币,而他不小心扔了一枚金币进去。

皇轩烬皱了皱眉,回头跟司机说:“那个,我不小心扔错了,可以拿出来吗?”

“想什么呢你!”司机看着前面头也没回,“一边去一边去。”

皇轩烬挠了挠头,“那……好吧。”

司机冷哼了一生,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看到皇轩烬衬衫上干涸的血迹,吓得不停往后缩着。

司机一直死死盯着皇轩烬,直到皇轩烬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还惊魂不定地扶着仪表盘,坐定之后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

皇轩烬倒是一直没注意到司机惊恐的眼神,只是一个人坐到了后面的位置上,手上长长的白色领带垂落在地上。

车上的乘客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报纸,劣质的油墨印在他们的拇指上。皇轩烬从来不看报纸,他用的到报纸的情况只有用报纸包着楼下买来的熏肉。

皇轩烬听着轨车的车轮与铁轨碰撞在一起时发出的金属特有的摩擦声,其实他很喜欢在轨车上就这么呆着的感觉,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就好。他可以什么都想,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想。

在秋天的时候,铁轨旁边那些皇轩烬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会落下枯黄的叶子,有的时候皇轩烬觉得自己能够听见那些叶子被卷入车轮里然后被碾碎的声音。

轨车上的油漆有些翘起,他不安分地扣着那些翘起的油漆,想着自己只剩下了两枚金币,三枚银币。离近卫团下一次发钱的时候还有好久,感觉撑不到了。

早知道应该在格里高利那里多拿点的。

或许在黑塔上翻一翻还能找到一些钱,不过上次没钱的时候好像已经找过了。

……没有钱,好难过。

轨车的末站是皇后大道,皇轩烬下了车,站在原地像是没睡醒一样,眼睛半睁着,歇了好一会才向前走。

皇后大道的街口有位卖面包的老妇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倒是因为她做的华夫饼很好吃,有很多孩子叫她华夫婆婆,听上去像是童话里的名字。

皇轩烬买了很多长棍面包,准备当明天的早餐,用褐色的牛皮纸袋盛着抱在怀里。

天色将暗,道路上那些长长的金属管道模糊不清,一不小心就会踩进路上的积水里。

刚走了几步,皇轩烬闻着长棍面包的味道就有点忍不住了,然后想了想,低头撕下来一块,咬进嘴里。

只剩下一枚金币,两枚银币,五枚铜币了。

……钱没得好快啊。

皇轩烬一边嚼着嘴里的面包一边想。

路上的人匆匆而过,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模糊的灰蓝色的轮廓。

皇轩烬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坐在皇后大道的酒馆里时,突然有一个妓|女倒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头上别着廉价的黑色羽毛。

妓|女醉的很厉害,抬着头痴痴地笑着,问他:“你叫什么?”

听到回答后妓|女仍旧只是痴痴地笑。

妓|女玩着桌子上的杯子,用带着几分癫痴的声音说:“皇轩烬,你知道吗?我很喜欢黄昏时候的街道的。”

皇轩烬没有说话,只是喝着酒。

妓|女继续说着,或许她本来就不需要别人回答,“所有的人走在路上,向你走来,可是你看不清他们的眉目,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轮廓,像是影子一样。”

妓|女用手指在透明的雪莉酒杯杯口上打着转,“……像是命运一样。”

从一个妓|女的口中听到命运这个词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可那个女人仍旧只是痴痴地笑着。

过了很久女人都没有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皇轩烬要了一瓶酒,陪着那个妓|女。酒馆里的人来了又去,到最后只剩下了几个人,而妓|女却始终只是睡着,皇轩烬在她身边喝着酒。

女人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头上黑色的羽毛颤颤巍巍,她笑着对皇轩烬说:“皇轩烬,……我把我所有的黄昏都给你了。”

然后女人就走了,跌跌撞撞,撞倒了桌子也像是不疼一样笑着。

皇轩烬后来去那家酒馆问过,老板说再没见过那个女人,或许是死了。毕竟上次见到那个那个女人时候她已经病的很重了。

再后来,皇轩烬每一次在黄昏走在街道上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女人。

或许那个女人会在每一个黄昏时的街道上想着那段话吧,想了很多很多遍,想着那段和她一点都不符的话,很认真很认真地想着。可是她不知道说给谁听,于是在某天的酒馆里说给了一个陌生人。

所以说,她把她所有的黄昏都给了皇轩烬啊,连同着她所有的孤独。

皇轩烬有的时候会想着那个女人站在黄昏时的街道上的样子,她会她的眼睛看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看着他们面目不清的身影。

可他已经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了。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死去的,在什么时候死去的。

有的时候他会想到那个女人,倒在大片绿色的草地上,身边飞舞着不知名的蛾类。

皇轩烬回到黑塔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空只剩下最后的光线,将远处染成黛紫一样的颜色。

白色的大狗等在阁楼上,还没等他上楼,就扑了过来,皇轩烬把面包掰下一块放到它的碗里。然后拿着剩下的面包坐在窗台上,一边看着远处的天际一边啃着面包,手上长长的白色领带在空中翻飞着。

少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英灵殿的孩子,想起阿斯加德的黄昏。

当年那个初入亚瑟帝国的少年,也是这样在黄昏时靠着寝室的窗户,看着窗外。

维尔给子尘安排的寝室楼正好位于创世图书馆的后方。

那个少年打开了窗户准备看一眼亚瑟帝国的黄昏。

圣光缭绕着整个创世图书馆,阿斯加德所有的建筑在视野的极处铺开。

神圣白都,阿斯加德。

但少年却看到了创世图书馆顶层的那个人。禁止任何人进入的顶层,常年拉着的窗帘被拉开了一道,那个人就那样逆光站在阴影与暮光的交界处。

时隔多年,他还是会经常想起那个侧影,如同生长在心底的一颗种子,白天的时候不会有感觉,可是一到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向外面钻着,永无休止一般地钻着。

他还是会想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站在那里看日落。

为什么他的身影如此寥落,像是一个孤独的帝王,或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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