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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几乎没有人又或者只是行色匆匆的几个人比平时要少一些。上下楼梯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安折深呼吸了一下仍然有点吃力。当太阳风直接侵袭地球,大气层会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吹散,消散在宇宙间。尽管现在仅仅过了几天通风口供给的空气中,氧气含量已经明显不够了,军方的广播也每天提醒人们减少外出与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来到一楼走廊这里气氛更是凝重见不到人影。安折记得巡逻审判官对他说的一句“早点回去”,于是加快脚步回到了审判庭的地盘。博士在大厅里敲电脑,见他来道:“终于回来了,去哪了?”

安折:“出去走走。”

他坐到了博士身边纪博士是个很温和的人,这几天下来他们关系很好。

“别乱跑。”博士道:“至少今天不行。”

安折:“发生什么了么?”

博士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他他面容微带疲惫嘴唇苍白,湛蓝的眼睛里似乎有望不见尽头的,深浓的情绪,这情绪并不积极。他将一瓶水推到安折面前:“渴了么?”

安折摇摇头,他还好虽然蘑菇是一种很需要水的生物但今天孢子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感觉很安定,对水的需求似乎也不是那么迫切。

“各方面的供应都在告急,不说食物和水,连氧气都不够。”只听博士轻声道:“最迟今天,军方要转移人员。你如果回来晚了,赶不上转移,只能留在这里了。”

安折微微疑惑。

“转移去哪儿?”他道。他以为灯塔已经是最后的避难处。

博士目光定定看着前方空白的墙壁,道:“伊甸园。”

“那里是作物繁育中心,有稳定的食物供应,也有大量纯净水储备,基地的资源都在那里。”博士道。

说完,他笑了笑:“伊甸园的名字取得很好,现在真的成了最后的伊甸园。”

“最初伊甸园建造的时候,就有反对的声音。作物的繁育、培植,饮用水供应,孩子们的培养将这么多人类生存必备的资源核心集中设置在一个地方,就算对伊甸园极其有利,但会不会带来更大的风险。”博士的声音放低了:“但事实总是证明,基地的能力有限,面临巨大灾难的时候,人类所有的资源也只能集中供应给伊甸园一个地方。我们牺牲一切都要保住它,如果伊甸园不存在,那人类也不复存在了。”

安折明白博士的意思。伊甸园是母亲和孩子们在的地方。

他看着博士,问:“所有人都去吗?”

博士看了他一眼,安折很难形容那个眼神的含义,像伊甸园管理孩子的生活老师看向任性不懂事的学生,可是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怅惘和悲伤。

于是安折知道那个答案了,他没说话。

一个上午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瑟兰回来了一次,但行色匆匆,他的工作很忙。

“我要在这里待到晚上。”他看向安折:“应急反应部不认得你,你跟着我吧。”

博士道:“交给我就好了,不会把他丢下的。”

瑟兰思索片刻,道:“好。”

外面,巨大的风声没有一刻停止,这来自宇宙、无法抗衡的力量撼动着整个人类的城市,太阳风暴在地球上卷起的飓风胜过历史上有记录的所有灾难。将手指贴在墙壁上,安折能感受到它轻微的震颤,像一只濒死的动物最后的挣扎喘息。其实,人类的造物能在这样巨大的风暴中坚持存在这么久,安折已经觉得是个奇迹。

下午一点的时候,有人敲开了这里的大门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官,为首是三位文职军官,胸前别着代表“应急反应部”的徽章,见到纪博士,站在最前面的军官微微颔首:“博士,请跟我们来。”

博士道:“开始转移了么”

“开始了,预计转移五百人。”军官道:“军方会竭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我们已经为您在伊甸园安排了住处。”

“谢谢。”博士道。

但下一刻,他看向安折:“但他得跟着我。”

“按照转移方案,您可以带一名助手。”军官对安折道:“请出示卡,以便我们核实身份。”

“我的助手已经不在了。”博士手臂搭着安折的肩膀,笑了笑,对安折道:“你的卡好像不在身边。”

安折道:“我只有上校的。”

博士道:“给他们。”

安折乖乖把陆沨的卡拿出来,那名军官接下了,在便携机器上刷了一下然后他明显愣了愣。

“陆沨为了基地去往地下城,现在还没有消息。”博士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他家的小朋友还得不到避难权的话我认为不太合适。”

军官蹙了蹙眉,走到一旁拨了一个通讯,才回到这里,道:“他可以破例转移,身份认定为您的助手。”

博士道:“谢谢。”

“你看。”走在走廊里,博士对安折道:“如果你早上乱跑,回来晚了”

安折抿了抿唇,他看见了大厅的情形。

几十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简单排队,旁边有军方士兵看守。一位女士正激动道:“我的助手必须跟着我,我不接受这样的转移方案。”

那位军官道:“转移方案里,您没有助手配额,陈博士。”

“我的研究离不开助手,单独一个人无法完成那些工作,何况他的造诣并不低于我,也能独立主持大型项目。”被称为“陈博士”的女士高声道:“麻烦请您向上请示。”

“如果您认定失去助手后无法继续您的研究。”军官的声音冰冷无情:“您可能得留在这里了。”

短暂的愣怔后,她沉默了。

安折跟着纪博士走向另一个方向,楼上似乎也有争执在发生,他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统战大楼的一层开放了一个出口,安折在那里上了军方的重型装甲车。上车时他短暂地看见了一眼外面的景象,阳光刺眼到几乎能灼伤视网膜,干燥滚烫的空气在肺里横冲直闯,沙砾落了他一身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到处是深深的沟壑,像是被巨型怪物的爪子狂乱地撕挠过。

周围是人们的呼吸声,这辆车带了三十个人离开。听旁边的人议论,此次转移,灯塔总共只有五百人的名额,不足全部工作人员的十分之一。

又有人问,那我们的设备和材料呢?

“我们离开后,灯塔整体断电,实验室根据重要程度进行评级,重要样本会转移到伊甸园继续保存。”有人回答道。

“哐”一声,车门落下,装甲车启动,车厢内一片黑暗和沉默,博士抓住了他的手。

安折忽然感到这场景无比熟悉。在一个月前,铺天盖地的虫潮里,他也是这样登上军方的卡车,来到第六区,接受审判日的审判。只是那时在黑暗的车厢中抓住他的手的是诗人,现在换成了博士。而那时人们能否进入第六区的标准是没有被感染,这次人们能否进入伊甸园的标准是过去、现在、未来对基地能否有足够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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