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笑弯了眼睛,许久未曾和人搭话,难得碰见个活泼可爱的姑娘,让她心里都跟着暖烘烘的。
半辈子飘零辗转,她都快要忘了,开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你的小相公很是爱重你呀,一直在盯着你瞧。”伸手为她理去颊边碎发,老人家倾身与她小声耳语道。
“婆婆您快别说了!”
单手捂住胸口,赫连瑛被胸腔里愈发剧烈的跳动声惹得脸红,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发作。
老人家看到她这模样,眼里划过一丝缅怀之情,看着她的目光愈加温柔。
“小娘子生得好看,与你夫君很是相配,结下婚姻便是缘,可要仔细珍重啊。”话落,老人家起身又回到炉灶那头忙活去了。
赫连瑛定定看着她的背影,仿佛从那副弯曲苍老的身体上,看见她波折起伏的一生。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令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赫连瑛不懂,却知道时光总会教自己在以后懂得。
有些事向来急不得,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和高雍之间,到底还是太过仓促了。
之后没用她等太久,就看到罗滇的马队途径这里直奔城外而去,后面还装着今上赏赐的财物。
从袖中取出一枚短笛,她快步走到阳光底下吹起了曲子。
昔日,云先生为《凉州词》作曲,她曾用短笛照着谱子粗略学过,为的是一句“羌笛何须怨杨柳”。
那时,她年少不经事,说着便是春风不度又如何,自当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可看。
如今也只能恳求春风千里行过,随兄长一路直到玉门关外,这是她,唯一能送给兄长的礼物了。
而在笛声响起的一瞬间,赫连沣就看向赫连瑛那边。
妹妹在诗词歌赋上没什么心思,学的时候总是在瞎糊弄,就连短笛,都是后来跟自己学的。
她说想吹先生的《凉州词》,他便用心教习,只要是妹妹想做的事,他都会努力达成。
他一直守着当年的约定,护着妹妹长大,但他没告诉赫连瑛,这笛子原是那女人亲自教他的。
可说与不说,也没有多重要,自他无意听见父王和妹妹的谈话,就知道她要代替那女人回到中原去了。
陆清池是个很好的女人,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孩子。
她会给他处理伤口,劝他要学会忍耐,然后给他吹许多没听过的曲子。甚至在云先生来之前,赫连沣就已经知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他一度是羡慕未出世的赫连瑛,这个孩子拥有世上最温柔坚韧的女子做母亲,该是多么的幸福。
然而这样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才满周岁的妹妹就和自己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连怨恨都来不及。
父王怜她爱她,却不肯宣之于口,于是赫连沣就把自己能给出的全部关爱,都给了妹妹。
也就在那一年,陆清池和他讲过,“世间的人都有一个注定好的结尾,他们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走到那里。”
或许妹妹,正在向着那个未知的结果走去。
伸手接过赫连瑛递上来的酒壶,赫连沣潇洒一饮而尽后,冲她温柔展开笑颜,“妹妹,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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