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过年,街上熙熙攘攘,哪怕再贫穷的人家,在这时也会添换新衣,备办美食,祭祀先祖,庆贺宾客往来,一切和过年一样热闹。
清水巷的一家院子,门口挂着白皤,哭声伴着香烛纸钱味,从门内传出来,引得街坊四邻忍不住抹泪叹息。
“唉,陈四家里老娘身子不好常年要吃药,又有三个半大小子要养,这下陈四一去,他那家怕就要散了。”一个邻居叹道。
“他娘还是好的,就她那病,吃药不吃药都是一个样。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那仨小子现在又做不了活计,靠陈家娘子洗洗缝缝能赚几个大钱,养活那几个小子才是大问题。”另一个邻居接道。
“唉,邻里之间能帮忙的也有数,住在这里的,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去帮扶别人。”
“那官府到现在也没个说法,听说啊,那马车是顶顶尊贵的贵人家的,我看官府也不敢去找贵人,咱穷苦百姓,只能自认倒霉吧。”
邻居们围在院门口,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无比,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车上下来了一个衣着素净贵气的郎君。
这里何时来过这样的贵人?邻居们有些瑟缩,也有些不解。
贵人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不凡的人走了过来,经过他们时,贵人还温和的跟他们点头致意,然后走进了陈四的家。
邻居们愣住了,见贵人进了陈四家,都立刻争先恐后的挤了进去看热闹。
尹府尹戳了戳任推官,烦恼无比的低声说道:“老任,你盯着点,这么多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咱可挡不住。”
任推官老神在在的道:“能出什么差错?这里明的暗的护卫那么多,你看不出来而已。”
尹府尹叹气,从昨天一直叹到今天,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伤亡,他昨晚做梦都梦见自己被圣上训斥罢了官。
偏偏肃王这个当事人又被圣上派来协助他处理这次意外,他哪里敢让肃王协助,这些皇子贵胄他躲都还来不及。
偏偏一大早邓师爷来找他,生生将他拽了过来。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他去找任推官一起过来时,没想到平时做事推三阻四的任老溜,爽快的跟着他一起来了。
肃王进到堂屋,跪在灵前烧纸的陈四娘子面色憔悴,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孩子们脸上泪痕未干,最小的孩子只有两岁左右,在屋内摇摇晃晃的走来走去,不时趴在棺材上咯咯的笑个不停。
见到一行人走进院子,小童蹬蹬瞪的走过来,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们,奶声奶气的叫道:“爹爹,爹爹抱。”
肃王心底酸涩,伸手摸了摸小童的冲天辫。
陈四娘子忙走过来,抱起小童,戒备的问道:“您们是?”
肃王抬手对陈四娘子一礼道:“我是肃王。”
陈四娘子一惊,忙叫着身边的小子:“大郎二郎,快给贵人见礼。”
肃王忙道:“娘子无需多礼,我来给你夫君上柱香,还有特地向你致歉。”
说完肃王又叉手躬身深深一礼。
陈四娘子从曾见过这样的贵人,怔怔的愣在了那里,她怀中的小童,扭着身子想要往下滑。
北山对小童眨眨眼,走过去抱起小童,小童见到不熟悉的人,刚张嘴要哭,一颗糖递到他嘴里,小童尝到甜味,瞬时又咯咯的笑了。
“昨日内人出门时,家里的马突然发病,在西大街上引起慌乱,累及无辜百姓,你家夫君也因此受了牵累。我与内人不仅仅深感痛心,还有愧疚。
内人本来也要一同前来向你告罪,只是她也有伤在身,不便前来,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替她也在你夫君灵前给她上柱香,替她道声对不住。”
肃王说完,接过西海递过来的香,点燃之后插在香炉里,对着灵牌恭敬的拜了拜。
肃王拜完,邓推官也忙跟上,点香祭拜。
接着尹府尹,邓师爷都上前祭拜。
几人拜完,肃王说道:“再多的歉意都换不回你家夫君的命,只能尽力前看,让活着的人安心。这些是我与内人的一点心意,保证陈四能顺利下葬,还有你家婆婆不断药,几个小子能吃饱,新年有新衣穿,还请娘子不要嫌弃。”
西海忙拿出个白封,递到了陈四娘子的手上。
陈四娘子接过去,陈四离去的伤痛,茫然,惶恐,这时突然得到了解脱般,蹲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肃王一行人离开后,陈四娘子还在那里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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