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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宅,是被人遗忘的一座岛,形孤影只,人迹罕至。

墨宅,是自我封闭的一座城,遗世独立,萧然尘外。

墨宅,是任自飘零的一朵云,横空出世,仰之弥高。

墨宅四面环水,烟波浩渺,其前后各有一条宽不足五尺的九曲栈桥连接其门户。杏娘早听人说,墨家共有八门,日开一门,惟有生门洞开之时,才可从栈桥走到底。否则,便是有去无回!

墨家四周环绕的湖水名为赤后汐,水阔百丈有余,水深不可测,夜间水涨,则不得渡,强渡必溺,溺者必亡。纵是生门,亦无归途。

隔水遥望这座仿若生在虚无缥缈间的墨宅,显得孤独而神秘。经年不散的迷蒙雾气就像是它的守护神一样无日无夜地盘绕在那孤岛的上空,时而露出一处屋角,时而露出一个山头,时而露出一段树杪,让人略窥一斑。

据说,曾经有一个人跟一人打赌,只要他能通过墨家生门,便算他赢。然后,他在赤后汐的这一头盘桓了十二个月,妄图以这忽隐忽现如梦似幻的冰山一角来解开墨门八门之奥秘,可是到第十三个月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走过一座栈桥,后来有人问他,为何不敢过桥?

他怒而骂道:桥非桥,路非路,云非云,雾非雾,你懂个屁!老子一天不过桥,一天就不算输!可忽然有一天,这个人就消失了。

有人说他闯错了门,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胆小怕输,已经溜了。反正,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只知道他为了发泄一腔愤懑,在赤后汐边上的一棵老槐树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入木寸许,至今还清晰可见。

轿夫们送杏娘至离墨宅还有二里地远时,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没办法,杏娘只好下轿来,与小缃徒步前往。

杏娘在赤后汐的这一头驻足良久,赤后汐周围百步之内,阒无一人,这里的人早已把这里当成了雷池,就连猫猫狗狗都似乎嗅到了这一方主人之杀气,悠悠地走到这里,马上本能地掉头鼠窜,慌不择路之间时常摔得个四脚朝天。一种来自生命的威胁的怵惕感,淋漓地刻画在它们忽然竖起的毛发之间。

小缃紧张逾恒的眼眸之中已经露出怯意,栈桥的尽头被雾气笼罩,根本看不到那头是什么,浓重的云雾之间隐隐约约露出墨家大门一处高耸的檐角。

八分之一,这是存活的概率,无疑是孤注一掷的冒险。杏娘让小缃留在这一头,自己孤身前往。但小缃坚决不同意,虽然她依然害怕,但她没有退却。两个人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行到一半时,小缃偷偷回头望了一眼,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邓林?但转眼间,一片更浓的雾气遮住了她的视线。

转过九曲栈桥,她们来到了墨家大门之前,一路风平浪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险。

“杏娘,你看!”小缃兴奋地指着来时的方向喊道。

来时的栈桥不见了,来时的云雾也不见了,大地一下子澄明起来,云消雾散,天朗气清,温和的阳光抚照着她们,柔软而温馨。

遥望彼岸,空旷的水岸上,邓林正跂足悬悬而望,他似乎没有看到小缃的招手,也没有听到小缃的呼喊,一直翘首眺望着,望得久了,他就在水岸边徘徊一阵,不时还朝着天地拜了又拜,似乎在祈祷着什么,不时又捶胸顿足的喃喃几句,似乎在懊恼什么。

“他不是去药局了么?”小缃疑惑地问道,忽然,她感到心头一热,不由地嗔道,“这个大傻瓜!”此刻的感动让她忘记了她本应该担忧的事情——回去的路!

尽管墨家大门已近在咫尺,可杏娘依然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她环顾左右,空无一人,寸草不生的墨家大门前连一片落叶都没有,这倒是让她省去了邓林之前所声称的“霜叶红”之惶惧。

回头之时,她才发现来时的栈桥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在她的眼前,只剩下那一片水平如镜一望无边的赤后汐,倒映着天空中去留无意的蓝天白云。

恍然间,杏娘似乎明白了“桥非桥,路非路,云非云,雾非雾”这十二字的意义。

很显然,此时此刻还不是庆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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