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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老朽冒犯了。”黄芽捻着须子,不无冷峭地回道,“崔舍人奉行中庸之道,讲信修睦,息事宁人,虽然在这国事蜩螗百废待举的关头,这样的作为算不得进取,但他还算是忠于朝廷的,不像有些当官的卖国求荣,全无廉耻!”

黄芽先是冷嘲热讽地奚落了崔洵“不作为”,而后又指桑骂槐地点到了张伯奋通敌之旧事,这一字一句无不是落在杏娘的痛处,尤其是后者,就好似一记蹬心拳重重地捶在她的心头。杏娘听完,不禁陡地一颤。

一旁的小缃听他出言辱及家主,早已怒火中烧,正欲开口回击,杏娘却拦住了她。

只见杏娘微微收起愠容,转而冷笑一声道:“素闻姑苏五门的五位掌门各个英勇磊落,却不想这墨五爷竟是这般怯懦,竟然连见我这小女子一面都不敢,到底是他害怕引火烧身,还是别有隐情?”

“引火烧身?哼!他要是知道害怕就好了。”黄芽自言自语式地咕哝了一句,咕哝完,他蓦地掀髯大笑起来,笑声很仓促,好似只是为了掩饰那一刹那的心虚,杏娘和小缦骤闻那笑声,都不觉一惊,不知所以地对觑了一眼,转过眼时,却见那黄芽不知从何处掏摸出一把玳瑁胡梳,旁若无人地梳理起他的颔须来。

“娘子,不必用这激将法来故意激我,老夫无可奉告。你还是别问我了。”黄芽一边梳着,一边说道。

“这俗话说得好,打柴问樵夫,驶船问艄公。这银钗是你家的,不问你,问谁?”小缃忍他多时,这一开腔自然十分凌厉,其嗓门的声量更有几分泼婆娘的凶悍。

黄芽听声在耳,不禁眉头一皱:“受人一饭,听人使唤。家主未许,奴才岂可妄语。”

黄芽的这番推搪之辞,显是在当面责备小缃抢白,只可惜小缃并没有理会得,反倒还嘲笑起黄芽来:“说了半天,你这管家还是做不了主的,那你在这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去请你家能做主的来。”

被一个小丫头当面呼喝,黄芽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他不悦地睨了小缃一眼,硬声硬气地回道:“五爷今日不见客。”说罢,把胡梳一收,准备送客。

小缃见他转身欲走,急忙上前曳住他的衣袖,喝问道:“那他何时方便见客?我们来了两回,回回都说他不见客,难不成他天生貌丑,不敢见人?”

那黄芽急忙甩袖以摆脱小缃的纠缠,怎奈小缃死命抓住不放,他只得暗暗叫苦。要说,凭他的功夫,要甩脱一个小丫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面对小缃的胡搅蛮缠,他除了奋力挣回自己的袖子,就再无更多的举动,杏娘看的出奇,心下纳罕不已。

“缃儿!不得无礼!”杏娘见二人相持许久,方才出言制止道,“我不是常和你说,人不可貌相。像黄管家这般相貌独特的,都敢出来见人,墨五爷人中龙凤,见惯场面,又怎会因为区区相貌而不敢见人。”

这场看似儿戏的衣袖之争就此作罢!

黄芽用力地抚着那一角被小缃拽皱的衣袖,恨不能立时找个火斗来把皱纹都给熨服帖了,直到此刻,杏娘才知道他的眼睛并无什么异样,只是在看她和小缃的时候,他的眼睑才会自动往下合拢。

或许是察觉到杏娘在注意他的眼睛,黄芽暗暗侧过身来,露着半边黑脸道:“呵呵,小娘子放心,我家五爷他常说,他美如宋玉,貌比潘安,千载之下,也无一人能出其右。”

小缃听罢,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千载之下,竟有如此大言不惭之人!也真是旷古未有!”

听着远处日魂和月魄不绝于耳的争吵声,再看着近前这位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老头,杏娘不禁有些好奇,如此自美的墨五爷,该是一位怎样的人物呢?

忽的,她眉头一动,生出了一个有趣的念头:“如此旷世美男,不见一面岂不可惜。黄管家,今日我们若见不到五爷,那我们也只好不走了。”

“对,不走了。刚才被你们设计骗着走了那么多冤枉路,腿都走乏了。”小缃对杏娘的建议直拍手叫好,不等黄芽作声,她已机敏地就地盘腿坐了下来。其实不远处即有石桌石凳一副,可是她心里虑着邓林那位“危言耸听”的故事,意恐其中有诈,不敢贸然就坐。

主仆二人席地而坐,这可让黄芽傻了眼,直对天呼道:“哎呀,娘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也’如此撒泼耍赖!”

“为何要加个‘也’啊?”小缃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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