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中陈家原属樊井陈氏,并非一等士族,父辈在朝中的任职不过五六品官,两位公子原也没什么声名,只是因为巴结仪亲王,给他斗鸡走狗之事鞍前马后,又投其所好替他网罗了不少歌女舞姬,在众人面前便觉得很有脸面,大为得意。殊不知,这已经令京中的一等世家早已对樊井陈氏不屑一顾,其他氏族也羞于其为伍,日渐疏离陈家。
但这些冷遇,恰恰又使这两位公子愈发巴结着仪亲王,旁人看他们简直如同家奴一般,仗势欺人的事情也勾结着仪亲王一党干了不少。
姜思蘅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那陈家大公子一巴掌,不少人在惊愕之后心里其实也暗叫打得好打得妙。此刻仪亲王和那陈家大公子再怎么声色俱厉,众人心中早含了一份看笑话的轻蔑之心,怎么肯出手相助?而且,思蘅帝姬背后站的是谁,大家不都清清楚楚吗?
仪亲王不好得罪,东宫太子又是好相与的?
那陈大公子一把把跪着的陈二公子扶起来,一边又嘟哝着嘴向仪亲王小声咕唧着,在众人面前又是皱眉又是跺脚,只差扯起头发来大叫撒泼扭着人不放了。
仪亲王见此时也拿不了姜思蘅姜桓舟有什么办法,气的脖子上青筋直跳。又听了那陈大公子在絮絮叨叨哭诉个不停要讨个说法时,仪亲王也火了,扯起他的领子把他往旁边一摔,吼道:“滚!老子面前,要你多嘴多舌!平常有些恩赏,就敢蹬鼻子上脸?滚!别在这儿给老子丢人现眼!”
那陈大公子摔在旁边泥地上,一身狼狈,好不凄凉。
那瘦瘦高高的陈二公子在旁边羞得满脸通红,实在忍不住走过来,架起了还在骂骂咧咧的哥哥就往马上去,一面还不住地向仪亲王解释赔笑道:“我家哥哥是气糊涂了,没有对王爷不敬的意思,还请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他些。”
仪亲王冷哼了一声。
那陈二公子把陈大公子架上了马,又转身走到了姜桓舟他们这边来,十分乖觉地就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弄得发冠上都是泥点,他还浑然不觉,瑟缩道:“那一箭确实是我无心之失,虽未伤及两位殿下分毫,但也实在难辞我罪过,还请……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姜桓舟的面容依旧沉静,他目光如冰,扫了他一眼,向身后诸人道:“着叫有司办理。”
陈二公子的身形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是不是你的箭,是不是无心之失。空口无凭,难下论断,不如交公府处理才最妥帖。不是么?王叔?”姜桓舟盯着对面表情愤恨的仪亲王,摆了摆手,后面几个侍卫走了出来,押了那陈二公子就往树林外去。
“弟弟!”听得那陈大公子叫了一声。
“太子哥哥,这……不是都水落石出了吗?他自己都承认了!你有什么审问的必要吗?”姜彦神色不善地嚷嚷道。
“这箭,尾端乃雁翎,箭身缀饰金箔,乃我宫中形制!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一箭,疑点重重,本宫必查到底。”
这支雁翎箭,想也不用想,乃仪亲王之物。到底那一箭,虽然陈二公子一口咬死了是他射的,但究竟是不是还未可知呢?
众所周知,陛下最厌弃臣僚们这些搅弄波涛的看不见的手。
一只金身雁翎箭,足以勾起国主对他这位弟弟的疑心了。这么多年仪亲王苦心经营在京中的势力不小,而在背后的东西,后面的人,只要被盯上,还跑的了吗?
王都,流言蜚语满天,即便就是陈二公子射的,仪亲王也逃不了居心叵测的伙同之名。
仪亲王的眼光利剑一般射过来,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咬着牙吐出一句:“太子殿下,果然公允。”
揽起缰绳,驰行几步,仪亲王便举起了手中的弓,取出了三支箭。他存心左右偏移着弓箭,划过对面众人的眼前,而后停住。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丝刺目的亮光,姜思蘅心中一紧,生怕他一怒之下放箭伤了太子哥哥。
却见他拉弓如月一转身,咬牙向着南边树林三箭并发射去,那里的大树这树林里站着一只鹿,他看着鹿还向着身边随从狞笑道:“这出来半天了,林子里的野物也就些山鸡兔子什么的,有个什么意思?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只鹿体型偏小,并无鹿角,棕褐色毛皮上有些散落的白斑,正在那灌木从里吃胡枝子等,神态安详,并未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那三支箭已经在半空中了,姜思蘅心里一紧。
“叮——”一声脆响,而后却听见一阵抽气声。姜思蘅定睛一看地上,这才敢相信自己所见:方才半空中,一支白羽箭轻灵地破空而来,生生截住了那三支来势汹汹的雁翎箭,四支箭,一同掉在地上。
她抬头一看,许知卿面容依旧沉静,薄薄的微抿秀丽的樱唇,挺拔的鼻梁,古井无波的目光流转无声,端的一派迤逦风流。一手挽弓,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腰间,白衣飘飘间可见玉瓣兰花的清丽,腰悬长剑,从细碎阳光点缀的林间小路里走出来,宛如谪仙。
那只鹿受了惊吓,突然“嗖”地跑进了密林之中。
“你——泽兰君!你这是干什么!”仪亲王瞪大了眼睛,差点破口大骂。
许知卿下马行了礼,抬起眼眸淡淡道:“那母鹿腹中有子,我朝以仁善治国,诸君皆知,何必造此杀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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