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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泉如丧考妣地走过来,再看老先生的画轴上的女子,鼻子都气歪了。

虽然做丈夫的因为私心偏爱,将爱妻笔墨修饰了一番,但这女子腰粗柿饼子脸……到底得眼瞎成什么样子,才能觉得跟纤腰鹅蛋脸的柳眠棠肖似?

心内生气,赵泉也毫不客气吼道:“尊夫人是哪里跟柳娘子肖似?”

老先生眼含热泪,似乎动了情,颤着声道:“眼神像极了……”

他的夫人生前,从来不让他做半点家务,独自承担一切,支撑起他家门户,是远近除名的能干悍妇。

若是夫人还在,他必定应承了赵泉的高价,扬名立万,让爱妻苦尽甘来。

可是爱妻病逝,再无人分享他功成的喜悦,要那等子虚名有何用?华屋广厦,也不及这个爱妻一点点修缮出来的茅屋子。除了这里,他哪儿都不愿去。

倒不如他略尽绵薄之力,帮衬了这位同样护夫心切,挑起门梁的年轻妇人。

当柳眠棠跟先生说定了之后,生怕赵泉搅局,便先多付了一两的定钱。

这位先生本姓陈,单名“实”。陈先生虽然没有要太高价格,可是柳眠棠也不愿占他便宜,便先说定,若是精妙的画作让她的店铺生意转好的话,她还要再给先生加工钱。

柳眠棠觉得只要生意销路好了,她以后能给陈先生的酬谢绝不止百两银子那么少。

可怜淮南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上马车拂袖而去时,连看都不看眠棠一眼,大约是恼了,只学了柳眠棠的样子,唤了小厮,让他传话:“你跟夫人说,她这般实在是太气人,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说完,侯爷便一挥袖子,气哼哼地走人。

如此甚好,柳眠棠才不怕跟神医掰脸呢。反正夫君不让她跟赵泉说话,她浑不在意,只兴冲冲地回了家里。

寻到了高明的画者,有了打响名号的镇店之宝,她家的瓷器便不用泯灭于众家寻常店铺之中了!

到时候,官人安心学棋时,能有使唤小厮的体面,李妈妈她们也可留在崔家养老了。

眠棠娘子的夙愿不算高,只想安守着自己的宅院,经营好自己的日子。

第二天,她便是在供货的几家磁窑里,选了一家瓷质比较细腻的,让他们选送了一摞明净的白瓷盘来,给先生绘盘之用。

可是万事俱备,准备大干一番的眠棠却被来送盘子的瓷窑活伙计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那伙计听说这些盘子要给人作画的,便好心提醒着外行的娘子。

“崔夫人,手绘的瓷盘子可不比纸上作画,可以尽兴画完即可。因着瓷面太光滑,豆粒大的花纹也要蘸取五六次颜料。那颜料也不似在纸上那般,立刻便能吸水凝固。晾干的速度远比在纸上要慢得多……而且这勾线之后要再烧制,才能继续着色,很是费时。就算你画得好了,若是中途瓷窑的温度没把控好,也可能将瓷器烧裂了……”

说到这,那伙计摇了摇头道:“夫人若是不信,你打听打听,满镇子里只一家手绘的瓷器的,是祖传手艺的贺家老号。可他家是給皇家御贡的啊!您的志向倒是大,就是不贴边了!”

伙计说完,便摇着头回瓷窑上工去了。

柳眠棠如今算是明白什么是隔行如隔山了。

她原想着借陈先生的妙笔,绘上几个盘子,便可以振作家业,让店铺买卖兴隆。现在才知,是自己想简单了。

想到这,她转身对一直呆在一旁的陈先生道:“先生,你也听到了。实在是对不住,若不是应承了我,您便可在赵先生那得百两的银子……既然瓷盘作画不可能,我一会亲自去赵先生那赔不是,让他继续买你的画作……若他不买……我也会给先生一笔钱来补偿,只是跟赵先生的数目……没法比……”

陈先生正坐在桌边吃着李妈妈给柳眠棠送来的午餐。这几日李妈妈心情好,总是给眠棠做肉吃。今日做的乃是一碗烧得烂熟红亮的东坡肉,肉皮泛着诱人的晶光,用筷子一夹,颤巍巍的。

恨笔居士许久未吃过这等子美食,那叫一个风卷残云!他吃光了肉后,又挽着胡子,用饼皮蹭着碗底的肉汁吃。

听了柳眠棠满含羞愧的话,陈先生抹了抹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试过,夫人怎么可轻言放弃?既然这手绘需要绘制便烧,那我今日便去瓷窑那边,守着炉子试一试。夫人只要每日里给我送两次饭就可了。”

既然先生愿意卖力去试,柳眠棠自然是感念万分,吩咐李妈妈给先生做饭,每餐都要有鱼肉才好。

李妈妈对重振北街家业毫无兴趣,不过看着柳眠棠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未加阻拦。

既然是好日子不多的人了,且让她随性子就够了。万一真的赚了钱,说不定王爷会赏给她,也让她这孤苦伶仃的女子有些榜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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