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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楚芜推开窗棂轻巧地撑着边沿坐上去,他斜倚窗框,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荡在窗外,手里托着一颗青苹果,抛向空中,又稳稳地接住。

店小二也知辟谷乃修仙必经之路,送来的都是解渴的瓜果汤水。

云栖岚虽法力尽失体质虚弱,但仙骨尚存,到底不同于□□凡胎,也不必食人间烟火。

楚芜啃了苹果一小口,果肉酸涩,好在水分充足,不算太难吃。

他一边吃着,眼神顺着河流而下望向镇子的牌坊,远远就见一人驾马归来,正是昨夜出城的吴府管事吴良。

客栈楼下,店小二开门泼了一盆污水,勤快地拾掇起大堂里的桌椅板凳,把柜上的酒坛子擦得亮晃晃。

马匹嘶鸣和勒马声同一时间在门口响起,店小二回头一看,抹布往肩上一甩就躬身迎上去,道:“吴管事,您回来了!”

吴良离鞍下马,把马栓在客栈门柱上,风尘仆仆地进了大堂,扬声道:“来碗水!渴死老子了!”

“好嘞!”店小二掂个瓷碗,提着茶壶倒了一碗水端到对方手里,殷勤地问,“您这一趟是不是白跑了?”

吴良饮完水,抹了嘴眼睛睁大道:“你小子怎会知道?”

“您就算骑马那脚程也比不上腾云御剑的仙人啊!昨晚啊我……”

店小二还没说完,就被吴良截住话头:“呵!别提了!什么鸟人道士?老子在十里坡的茶棚等了一夜,结果来个黄毛丫头说那狗屁斗雪宗仙尊不来了!老子在那破凉棚吹了一晚上的风,现在嗓子眼还疼呢!”

“啊!”店小二傻了眼,心里咯噔一声,结巴道,“别、别是那小丫头弄错了吧?”

“弄错你个头!那丫头自称蒲柳道长的仙童!”吴良把瓷碗很狠往桌上一掷,破口大骂道,“他斗雪宗算个什么玩意儿?换作那些个名门大派会贪图咱们凡人手里头这点灵石?应的时候跑得比狗快,临了还不是贪生怕死的废物!杂种狗骨头!呸——”

“哎哎哎——吴管事您小点声儿!”店小二劝着,指了指楼上道,“您别生气了,吴老爷早有先见之明,知那斗雪宗的道长不会来,昨日已经另请了两位法力高强的仙长,现在就在咱楼上!”

吴良先是惊诧,尔后一寻思,却是老爷会做的安排,双眼瞪大:“此话当真?”

店小二:“千真万确!”

……

楚芜把苹果啃得只剩核了,丢到种了土杉的花盆里,他双臂靠在楼梯扶手上,问身后的人:“师尊,斗雪宗是哪门哪派?”

云栖岚想了想,有些抱歉地一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吴管事这么说了,那应该是蜀疆边境的小门小派。”楚芜推测道,“这个蒲柳道长多少也算有个名号,不至于自毁名声,看来吴家闹的魔祟确实凶虐诡谲,否则也不会吓得一宗之主临阵脱逃。”

云栖岚: “嗯,受托来此的十余名修士无一生还,又是敬鬼蔑仙的蜀疆内地,若非修为深厚的能士,避而远之才是明智之举。”

楚芜俏皮道:“那我们还要去送死吗?”

“送死?”云栖岚品味着这两个字,慢悠悠地说:“听着很新鲜。”

楚芜不以为然地提醒道:“您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叱咤风云能与紫霄真君并肩的焚琴仙君了,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万一出什么意外还不是得仰仗我跟破风,到时候我又要对付魔物又要保护您……”

他说着,忍不住悄悄地观察云栖岚的脸色,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在微笑,原本正常的音量愈放愈小,逐渐变为细若蚊声,自己也没了底气。

见他突然就哑巴了,云栖岚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开口柔声地鼓励道:“说,继续说。”

楚芜:“……”

云栖岚笑得越温柔,他背上越觉得凉。

他后悔了。

楚芜怯生生地退到云栖岚身后,装作乖巧地搭着对方的肩,问:“师尊,我们走吧?”

……

天仙,约莫如此了。

这是一位美人,无论以男子还是女子的眼光来评判都无可挑剔的美人,白衣如皎月,出尘绝世之貌。

而他身后的少年峻眉清目,身姿挺拔背负一柄银灰长剑,举止有一种满不在乎之感,态度散漫得近乎傲慢无礼了。

少年一进府邸就在寻觅什么,频频左顾右盼,吴管事向他介绍西苑的楼阁和东苑的回廊,也只得到几声敷衍的轻哼。

吴管事自讨没趣,不再开口,实则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地撒。

这两位怎么瞧都不像是自家老爷请来的,那少年腰间的青玉红绶实在醒目,老爷如何请得动青冥派的弟子?另一位一看也是身份高贵,虽衣着素白无可识信物,他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吴管事是个奴才,可偏偏最不愿伺候的便是这些不可一世的仙门中人,然而家中小姐的情境已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必须得忍。

自打一进门,楚芜就能闻到弥漫宅邸各个角落的浓郁叶香。

旁人为了美观大气都会在宅子里栽种些盆景名花,可这吴府却种了一院子的银丹草,气味清凉醒脑,可还是掩不住那股从地底蔓延上来的污秽血腥味和凶煞的阴魔之气。

那气味时浓时淡,飘忽不定,楚芜探头探脑观望着寻那股浑浊魔气的源头,霎时就听到西苑传来一阵粗犷嘶哑的嚎叫,仿佛被囚于笼中的魔兽狂怒之时发出的咆哮,震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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