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王自诩是明钧意的王叔,也不愿在小辈面前拂了面子,当即冷哼一声,“也并非不可,只怕他从中做鬼,降雨一事是小,可司占司占卜国运,事关重大,用人还需慎之又慎,谨防居心叵测之人。”
话到这个份上,娄仪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语气不善道:“恕臣愚昧,王爷的意思是,我司占司用人疏忽,任凭他人将奸诈小人往里塞,任凭他们危害我大宣气运?”
“娄卦师何苦妄自揣摩,本王可没说过。”
“只怕是王爷话里有话”
明钧意轻笑,道:“皇后常教导我们,相由心生。授九钦天的样貌摆在这,想必这心肠也不会坏到哪去。”
重彧听他这话,又抬眼望授九,只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眼眸低垂,眼睫不时轻颤,他只觉这句话说得没错。
宣皇身侧还站了个人,四爪莽袍,玉冠金带,眼神始终落在堂中,认认真真地听每一位大臣发言,不时还微微沉思,正是当朝太子——明谙琛。
此刻,他的目光也不禁又往授九身上又过了一趟。
正当他打算思考之时,突闻身旁的宣皇低声道:“老三,这事你认为如何?”
明谙琛沉吟,“九钦天少时也曾与我们在一处嬉耍,儿臣自是知道他的为人。”
宣皇不语,面上看不出个所以然。
顿了顿,明谙琛又道:“只是时过境迁,难保人心不变,儿臣还是愿意谨慎从事。”
他见宣皇目光在明钧意身上一点,敛了眉道:“四弟今日告病,无人拉着老七,让他莽撞了。”
宣皇移开眼,道:“多大的人了,还拿朝堂当自己府上一样随意闹。”
白术站在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上,原不打算掺和的,但耐不住明钧意一有机会就对他挤眉弄眼的,又瞥了眼重彧,玩性大发,拘手上前。
“陛下,人心隔肚皮,哪个坏人会把‘坏人’二字写在脸上。”
重彧一见他出来,就知道情况怕是有变,不住地低声咒骂:“混账东西,有福不同享,有难不同当,一个赛一个地胡闹。”
果然。
白术不徐不疾道:“不若请重相来说说看,这卦是信还是不信。”
重彧心里将他祖宗都问候过一遍,才稍微心里平衡地迈开了步子。
他扫了眼众人,又瞪了眼白术,凉凉道:“陛下,依臣看,众位怕是太闲了。”
安南王等人一愣,随即道:“丞相何来此话?”
“此事不过一场雨罢了,可诸位非将它扯上作乱祸国、奸诈小人,可谓闲得不得了了。”重彧斜挑了挑眉。
平王冷声道:“听丞相这意思,是相信九钦天那卦了?”
重彧恨不得道:“他卜的卦准不准,你难道比我清楚?”
但也只限于想想罢了,真喊出来又不免让人怀疑:“听这语气你俩得是好到什么地步了?”
重彧痞里痞气地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轻吐出一句,“关你屁事。”
“噗——”堂上不少人一声笑了出来,又自觉不合时宜,憋了个脸部痉挛。平王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气急地做无用功瞪他。
安南王半眯起眼,望着重彧道:“一场雨也是关乎卞京一带,小事虽小,日渐累积,终有一日能成国之大事,何况治国本当从百姓小事而起,万望丞相用心。”
“哦?”重彧觉得这倒是新鲜了,道:“那依安南王的意思,哪户人家生个孩子、娶个媳妇,我们也该去关心一下了?”
安南王自是知道,跟这个丞相讲道理,他只会逮牛角尖钻,才不理会你说这话的本意是什么,是对是错全看他老的心情罢了,因此,也无心再去跟他辩解。
“丞相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莫要胡言乱语的好。”
重彧嗤笑一声,道:“什么意思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大清早便是一群人在这朝政殿上欺负新任官员,你一言我一句的,弄得人家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
这么一说,百官才想到,他们在这争得你死我活,那当事人却还是一言不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重彧开始做样子了,“九钦天可有什么看法?”
授九眼神微抬,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轻拢了拢袖子,眼神一一扫过那些武官,慢条斯理的开口。
“卦象这东西,你若信,它便是真的,你若不信,它也真不了,我奉命卜下这一卦,于我而言,本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于卞京一带百姓而言,不过是天气干燥,反正湖水还未干涸,水源还未断绝。”
他的声线温润,不似于同龄人的飞扬蓬勃,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众位却硬将他说成国家问题,倒让在下好奇了,你们在朝为官数载,便是靠这般夸大其词以蒙混过来的吗?”
“胡说!”平王斥道:“民,乃国之根本,还请九钦天莫要这般不屑一顾,强词夺理,否则,我看蒙混的人是你吧。”
授九眉头微挑,继而道:“强词夺理?那我未入朝的这么些年,百姓们莫不是每年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
“我们且就事论事,”安南王道:“谈及降雨一事,何必提及往年不相关的。”话落,他淡淡扫了眼平王。
“就事论事?”授九望了他一眼,说:“那依你们的意思……”
“便是九方阁中专养这等偷奸耍滑之人,再把他们搪塞进朝廷作乱咯?”
重彧接着他未说完的话,道:“这九方阁在江湖上也是各门各派的领头之一,如今却送了一个这样的人来朝中,各位是说九方阁故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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