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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香烟从三足鼎的镂花下升起,微微泛红的阳光从窗棂零零碎碎地、带着暖意地落在床榻上。

屋内太过静谧,能听见屋外的鸟啼声恰恰,重彧闭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应该是归鸟,现在应该差不多是酉时了。

院里,三冬和六夏在修剪打理,仲方帮着干提水之类的重活,听见推门声,转身福礼道:“相爷。”

重彧负手走下台阶,问:“我睡了多久?”

三冬想了想,答道:“相爷是寅时回的,现在是酉时。”

“回?”说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白大人送相爷回来的。”

“那我这衣服是谁换的?”他摸了摸身上这身干净的墨色拢袖锦衣,想着是不是仲方。

“不知,白大人找婢子要了相爷的净衣,其他婢子就不知了。”

“……?!”重彧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下巴,磕磕绊绊道:“不是仲方?!”

三冬莫名摇头,“不是,相爷回来那会子,仲方出门了。”

重彧深吸一口气,“他只要了净衣……吧?”

“自然还有里衣。”他这么问,三冬就这么老实地答了。

“哦莫莫……”重彧咽了口口水,明钧意不管了吗?

重家五公子是在战场上出生的,情况紧急,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自己接的生,生完孩子,没养几天,又是一战,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后来班师回朝,对于这个奶孩子也是亲力亲为,没请过一个奶娘。

重彧自诩除了他娘还没人看过他的躯体,哪怕是服侍的仲方和三冬、六夏,也是他穿好的中衣才进来的,即使隔着里衣也没人得幸一瞥,如今竟是便宜了白术这个鳖孙。

可气!可气!着实可气!

重彧当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备马。”

他要先到白府去掐死白术,再去皇子府告诉明钧意。

或者先去皇子府,再领着明钧意去掐死白术。

“相爷要去哪儿?”仲方连忙问。

“大理寺,报官。”

“……”仲方道:“白大人吩咐了,让相爷你醒了就进宫一趟。”

重彧略微思索,估摸着是昨晚那些刺客的事。

“知道了。”话毕,他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仲方见他离去,才问三冬,“今晨白大人不是拿了衣服,进去一趟就出来了,这么快就能帮相爷换好衣服?”

三冬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懵,“那是谁换的。”

今晨天还未明,便是一阵风从丞相府上刮过,这动静着实不像自家主子弄出来的,三冬和六夏心下一凛,随手披了件外袍,抄起佩剑就追了上去,岂料白大人晃晃悠悠地从房顶上跃了下来,道:“别这么凶,我送你们家相爷回来。”

“……尸体已然交由大理寺保管,两批人,但都受一人指使或者说雇佣。”年钰从袖中抽出两张图纸,正是他凭借记忆画下的一张天女葵和一张虎头纹,宣皇一边端详一边听他道:“虎头纹是破山寺,天女葵暂时还没查到,他们用的蛊虫应该也出自西域,其他的还没有头绪。”

“陛下,重相来了。”

“让他进来。”

重彧向宣皇拱手一礼,宣皇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他,“重相看看,可否认识。”

他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虎头纹,料想这个没有什么疑问,兀自看天女葵,那红艳的天女葵仿佛刺激到了他的某一根神经,脑中闪过一丝什么,还来不及捉住就已消散。

“西域党派众多,且又不尽熟悉,终究还是有些麻烦。”宣皇捏了捏眉心。

“蛊虫九钦天已经在借九方阁的力研究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结果。”年钰说着,脚不动声色地后移了一步,借着衣摆遮挡,踩了半阖眼的百里辰一脚。

后者恍然惊醒,瞌睡一时间灰飞烟灭,嘴角抽了抽,直拿目光戳年钰后脊,但还是站出来说了句客套话,“陛下,不如兵分两路,一边顺着蛊虫查下去,另一边去从破山寺入手。”

宣皇沉吟,“不错,仅凭一人,若是花钱雇人,刺杀朝廷命官,可若是直接驱使杀人,那么这个人手握如此两个门派,也怕是居心不良。”

重彧眼皮掀了掀,又垂了下来。

他们退出太仪宫时已是玉轮半挂,恰逢瞿汤靠在石兽上与宫门前的小太监有一句说一句地聊着,见他们出来,便背着手迎了上来。

重彧问:“怎么不进去?”

瞿汤答:“起得晚了点,来了估摸着你们也快完了,就没让人通报。”说着,他又挺合时宜地发了个哈欠。

得,看来都是回来没忙正事,都上赶着去躺尸了。

这么一来,四个人一时间都是瞌睡虫连拜,百里辰差点被门槛绊倒,年钰先前还在里面侃侃而论,此时也是抽了魂似的。

几个人就这样一个架着一个地往外走。

“对了,”重彧勉强睁了睁眼,问:“白术呢?滚哪儿去了?”

百里辰手肘拐了拐他不安分的手,“大理寺——”

瞿汤够着手往他脑门上说一字,推一下,“你是不是没、醒?是、不、是、还、没、醒、呢?!”

百里辰这才反应过来,‘只要太阳还从东边升起的一天,禁卫军统领白术就不准迈上大理寺刑山寸步’,他叹了口气,“问明钧意去。”

重彧又问:“明钧意在哪儿?”

“问白术去。”

“……”能好好说话吗?“授九在哪儿?”

这么一问年钰和百里辰霎时想起白术交代二人的话。

瞿汤见他二人面色异然,回答:“窥星楼?哎呀!你哪来这么多问——”

百里辰捂住他的嘴拖到一边,年钰揽住重彧的肩,道:“他八成酒劲还没过呢,授九应该在窥星楼……还是太医署……反正其中之一,和那个谁……四殿下,对,和四殿下在一起。”他说着飞快地瞥了重彧一眼,又一眼。

“哦——你老看我干什么?”重彧莫名其妙,“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年钰摇头如拨浪鼓,又小心翼翼的道:“你……去不去看看?”

这厢,百里辰咬着瞿汤的耳朵说通了来龙去脉,后者略带深意地点头,“白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啊!”

二人连忙凑了上去,“这天干物燥,干柴烈火,万一……”

“会吗?”重彧不禁抬眼看天,你老哪儿看出来的天干物燥?

瞿汤:“不好说呐!年轻人心火旺盛嘛。”

重彧:“我改天给他抓两副药降降……慢着,你说谁心火旺盛?!授——”

年钰:“你还是快去看看,阻止一下孩子们犯错。”

百里辰应声将他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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