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瓮城而言,内庄所展现出的更多是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之美,各色花、树杂植其中,间或还有些矮瀑、湖泊或是温泉一类的水景这些水景在这样的密林中却毫不嫌突兀,反而与周遭的景致相掩映、别有一番滋味。
沿着以各色卵石铺就的径徜徉其中,颇有些“曲径通幽”的闲情雅趣。
但任舟却对这些奇景视若罔闻,因为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心中的各种困惑上,无暇别顾。
可惜,进入到内庄以后,沈除显而易见地比先前要沉默得多,摆出了一副不苟言笑的姿态,令满腹疑云的任舟就算想要发问也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只好作罢。
最终,沈除在一栋藏身于竹林中的二层楼前停住了脚步。
“波涛轩?”
借着路旁灯笼的光亮,任舟看清了匾额上所题的字,又左右看了看,轻笑道:“竹波树涛,令庄主倒是颇具文人雅趣。”
“不错,此处正是庄主最为钟意的一处别业,闲暇时常来此住。”沈除顺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摘下了一盏灯笼,“能让你住在这里,足见庄主对你青眼有加。”
着话,沈除便领任舟进到了楼郑
楼内的陈设就像这座建筑外表那样简单,桌椅俱是以竹子篾成,通往二层的楼梯也是以竹子搭建而成的。
带任舟大致地转了一圈以后,二人最终回到了一楼。
沈除点着茶几上的蜡烛,又把灯笼挂在了门外。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发现任舟正将烛台举到墙壁上的一副字画旁、凝神观赏着。
画中所描绘的正是这座竹楼周遭的景致,在空白处还写有十六个字。
“幽谷有尽,欲壑难填。妄念繁杂,对此息心。”任舟念完,又咂了咂嘴,似乎是在品味其中的含义。
“这画中所描绘的景象,正是波涛之名的来历。”
沈除也站到了任舟的身旁,指着画中因风力而摇摆弯曲的竹子,解释道:“楼外那片竹林之后便是后山的山谷,四季常有大风由谷中刮过来,吹得竹子枝叶动摇、沙沙作响,听来正与波涛相类。”
“怪不得其上会写幽谷有尽。”任舟面露恍然之色,“我虽然不太懂赏画,但能叫令庄主珍藏在这里,想必这幅画的价值也不菲吧?”
“那你就猜错了。”沈除微笑着摇了摇头,“庄主得到这幅画的时候,一文钱也没花。”
“哦?”任舟眉毛一挑,“莫非是画师与令庄主交情匪浅,慷慨相赠?”
“也不是。”沈除又笑了一下,不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因为这幅画正是庄主亲手所绘。”
“原来如此。”
闻言,任舟愣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副画看了两眼。
“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意外罢了。”任舟答道,“冰盘山庄声势显赫,因此我一直以为令庄主一定是位雄心勃勃之人,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沈除沉默了一下,喟然叹道:“世事纷扰,在江湖中尤甚。就算庄主有闲情逸致,却还是要常常为俗世所累、不能自专。”
“谁意生如马后尘。”任舟忽然想到了方歌的那阙绝命词。
“不错,不错,谁意生如马后尘。”沈除品味了片刻,忽然拍了拍手,好像对这句话赞赏有加,“逐逐一世,岂不正如马后之尘?因马而起、随风飘荡,生、死、起、落皆不由人。要是庄主听到任兄的这句话,恐怕要立时将你引为知己了。”
这句话是方歌所写,任舟只不过是转述而已。
但任舟没有解释。
并非是他想冒名居功,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与在京城中那次见面时的情况相比,沈除如今对他的态度可谓截然不同了。
那时的沈除,对待任舟满是敌意,为了阻止任舟来赴约,他甚至不惜兵戎相向可是现在,任舟到了冰盘山庄以后,他的敌意反而没有那么重了,甚至还隐约地透着某种亲近的意思。
对于这种变化的原因,任舟当然十分好奇,却又不能直言相询,以免落得尴尬。
于是他旁敲侧击地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对令庄主好像了解得很?”
“要了解,总归有一些的。”沈除答道,“庄主对我欣赏有加、器重非常,甚而常常联床夜话。除开身份之别,以我们的交情,是知己好友也不为过。”
“哦?”任舟一挑眉毛,“可是我记得,先前在京城中见面时,你却自己是在这里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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