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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奉棠城许多家商铺一样,今天柳桥街的苏氏点心铺也没有开张。苏小佩却仍早早起来,熬上米粥,把昨日留下的白面馒头回笼,小小的厨房渐渐被热气包裹。

“娘子,什么这么香!”年轻人倚在门前,发髻衣衫凌乱,笑眯眯地望着她。

“香也轮不到你吃。”

苏小佩不用回头便知这油嘴滑舌的是谁。

“娘子,这可不成,饿坏了我谁夜里给娘子当暖炉儿啊,谁陪娘子说话解闷啊。”谢宣踏进厨房,从背后搂住正切咸萝卜丝的苏小佩耍赖,“娘子,我想吃蛋羹。”

“没有。”苏小佩气道,“谁叫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叫都不起,害的我只能自己添柴。”

“娘子,我错了。”谢宣用脸蹭蹭苏小佩的柔发,“下次我再不醒,你就把我打起来。”

苏小佩回手戳正装腔作势信誓旦旦的某人:“说好了,下次你再不起,我就打你。”

谢宣十分乖顺地点点头,把自己变成只大懒猫,窝到苏小佩的脖颈间。

“好啦,别搂着我啦,我还要去瓮里取鱼干儿呢。”

“诶,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不是我想的,昨天阿娘念叨的,说是好久没吃了。”

苏小佩快步到厨房外,拾来一盘色泽金黄的小鱼干。

“好像还挺好吃的……”

谢宣双眼放光,伸手要拿。

“现在不能吃。”苏小佩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帮我看下火,别让粥糊了,我去帮阿娘洗漱。不许偷吃!”

“哎。”

谢宣满口答应,眼见着苏小佩走开,默默将手伸向盘中的鱼干。

纵使苏小佩回来得不慢,谢宣吃鱼干的速度更快,待她回来,厨房中只剩下干净的盘子和一脸满足的某人。

苏小佩用食指狠狠戳了戳谢宣的脑袋,转身到屋外新取一盘子,回来用小勺尝了口粥,“嗯,熟了。你盛粥端馒头去堂屋吧。我拿咸萝卜丝和鱼干。”

堂屋桌子早放好了,桌前的富态妇人四十左右,眉目小巧,虽然眼角眉梢已带皱纹,可看得出年轻时是位俏丽佳人。

“娘,吃饭了。吃完得早早去马行街占地方儿,不然可瞧不见定北王什么样儿。”,谢宣兴冲冲道,“你不听书不知道,这说书先生口里的定北王就有十好几个版本。要说活着的人,没谁的话本比他老人家多。”

“狗子,来京城咱又不是没看过王爷,这定北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抹牌。”

“娘,这可不是普通的王爷。这可是咱大嘉朝北境上的战神。”

“哦,就不知道长得怎么样。”,谢母对战神显然不感兴趣,反倒关心起定北王的相貌来,“我看几个王爷,都太小了,就那个,那个老大,那个吴王长得好,和你爹有一比。”

“娘,你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和小姑娘一样。”谢宣把口中的馒头咽下,又夹些滴了香油的咸萝卜丝,“我听万乐棚的李先生说他长得虎背熊腰威风堂堂,不过杏儿茶坊里的张冲说是个英姿飒爽迷倒一片少女的白面将军。”

“要是像张冲说的,我还想去看一眼。”

“就算是,那也轮不到娘你做他的红颜知己。”,谢宣凑到谢母眼前边摇头边说。

“小佩你瞧,哪有这么调侃做娘的?小心哪天我到衙门告你小子不孝。”

“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宣的性子,就爱开玩笑,没大没小的。你是长辈,多担待他。”苏小佩轻拽谢母,“来,阿娘,吃鱼。”

“是啊,娘,你得多担待我。”,谢宣从梨木柜里拿出菊花酒自酌一杯,“嗯,这酒味道真好。”

苏小佩看到酒忽然提醒道:“对了,阿宣,过两天别忘到南楼取梅雪酒。”

“晓得,我还想吃娘子做的梅雪团子……”刚说到“子”谢宣就知出错了,连忙收声,“子”字就好像鱼刺般卡在喉咙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谢母听到“团子”两字,吃饭的手慢慢停下,谢宣顿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她丧气道:“唉,说起来,都多少年没见团子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狗子啊,你去年就答应了,要带我去见团子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啊?这都到京城里一年了,我连团子的影儿都没见着。你是不是骗娘?”说着说着,两眼泛出泪花,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谢宣倒抽口凉气,向苏小佩抛出求助的眼神。苏小佩随后转头哄谢母:“阿娘,阿宣都答应你啦,肯定不会错的。阿弟只是太忙了,他在国子监上学,不得空,你想想,阿弟回他自己家,你也看见了,那一大家子,阿弟得和他们好好熟悉熟悉呀……”

苏小佩东拉西扯,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今年抹牌的老太太们都喜欢什么样式的镯子上去,好歹这顿饭是平安吃完,谢母也没掉眼泪。

“都改叫梅雪元子,你怎么还记不住?”苏小佩一边清洗碗筷一边埋怨道,“今天还好,去年你提团子阿娘哭成个泪人儿,下次可千万别提团子了。”

“知道。”

谢宣蹲在门边,把灯笼点燃,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眉头微皱。虽只一瞬,他就恢复寻常的轻松神色,可苏小佩还是捉到那一瞬的难过,想说些什么,却终没开口。

“走吧。”谢宣起身笑道,“天气冷,把大衣穿上,我给你们打灯笼,去朱行街吧,得费些功夫呢。”

朱行街是由外城北门景阳门直通向宫城东华门的官道,寻常此街上开宝寺兰华苑附近的街市最兴盛,此时却被手执火把的禁军全部肃清,大街中央空空荡荡,至于戒线以外早被百姓占满。好看热闹的老人家早早搬来小凳坐在禁军将士身后;更有年轻人爬上周围树木,登高临下。小贩们嗅得商机,穿梭在等待的人群中,有的提壶卖茶,有的吆喝各色吃食。

“客官,来点儿酸甜的梅子姜,各种蜜饯果脯?”

谢宣摇摇头:“不……”

没等他“用了”两个字说出,旁边谢母开口:“来五文梅子姜吧。”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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