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乞巧节死里逃生,安然心绪不宁,日日梦魇。她当他是索命的恶鬼,打心底怵他。
她是想明白了,比起外头,还是谢府更安全。谢元桢是聪明人,怎会叫她死在自己府上?平白叫人拿了把柄不说,就算查不出什么,也会落人口实,引安贵妃猜忌。
她怕归怕,骨头硬得很,面上更不曾露过怯,偶尔在府中遇上他,也是恭敬的走个过场。
直到这日,谢元桢命她去书房一叙,她实在躲不过,便强打精神,硬着头皮去了。
她目下是狗腿子,光顾着讨好他,只是上次谢婉那事儿叫她吃了瘪,她再没去过书房。
她很有自知之明,生怕扰了那对儿的清静,对自己不利。这回是他邀约,自是无碍的。
她来时不巧,谢元桢正与人议事,本想先行告退,哪料他摒退了众人,又亲自出来迎她。
她有些受宠若惊,惊到背脊生凉。她窃窃睨他,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果不其然,他邀她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底下就押上来一人。那人宽脸塌鼻,身型健壮,穿着土色麻衣,戴着头巾,似是那日夜袭她的贼人。
她惶惶,有些语无伦次:“夫君这是……何意?”
她端坐在圈椅内,僵着身子手足无措的模样有趣得很,他来了兴致,绕到她身后,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语:“夫人瞧瞧这人可眼熟?”
他们不是正经夫妻,冷不丁靠这么近,她着实难堪。她回眸瞪他,他也不退让,两人几乎凑到一块儿。
面前是方正齐楚的玉人儿,面容似巧匠刻画般精妙,她霎时红了脸,怏怏扭过头去。
他瞧她好笑,直起身子,手随意按在她肩上:“夫人想怎么报复尽管开口,等你解了气,我再按律处置。横竖不能便宜了他不是?”
她不知谢元桢意欲何为。这是他的人,他竟命其伏罪?
她觉得那贼人怪可怜的,一枚棋子而已,又有什么错呢?还不是为主子办事。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与他无冤无仇,没准儿是个误会,容我先问问他有何缘由。”
谢元桢没反对,她上前欲与那人说些什,可惜对方只顾“嗷嗷”乱叫,语不成调。她回头看他,他负手身后,漫不经心地解释:“这孽畜出言不逊,我便命人割了他的舌头。”
“割……割了舌头?”安然冷汗直下,一个踉跄显些跌倒在地。
阿竹见状,忙上前安抚:“夫人莫怕,有大人在,妖魔鬼怪都不会近身了。”
安然一声叹息:“何来妖魔鬼怪……”就算有也不急他万分之一,“你怎么能这般……”
“我如何?”他嘴角含笑,满不在乎地问。
到嘴的话不得已咽了回去。她再怎么反感,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她倒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这点儿道行,还敢在他面前耍心眼儿?他心里嘲笑她,也越发笃定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儿。她是哪里想不开,偏作死到他身边来?
她理了理思绪,转身朝他恭敬道:“夫君这般体贴,妾心甚悦。”
谢元桢收了笑意,退到一旁坐下。他这样的人,喜不是喜,怒也不是怒,心思深沉,极难琢磨。
她头脑简单,单有些小聪明罢了,与他周旋好比班门弄斧。幸亏她是个识时务的,明白示弱才是万全之策。
她低眉顺眼的时候,当真一点儿气性也没有。谢元桢觉得无趣极了,摆了摆手,那贼人又被强押下去。
屋子里寂静,两人不说话,心中各有所思。她伶仃站在一旁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方道:“夫君给他一个痛快吧,人卑如蝼蚁,世上走一遭,多的是身不由己。”
他目光停驻在她娇俏的小脸上,静默无声。
七月下旬,苏南水患。谢元桢献策得得以采纳,奉旨南下治水。
安然对此事有些印象,他不仅会平定水患,还会趁机缉拿一众贪腐,至此锋芒毕露,得圣上嘉奖,任次辅一职。
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这般年轻就入了内阁,大兴建朝以来,他是独一个。
安然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陆首辅的助力。陆首辅总揽朝政,若没有他首肯,谢元桢再是天纵奇才,也绝无出头之日。
谢元桢是何许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安然算算时日,不过多久,他将会与首辅的女儿陆允姿搭上关系。届时,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她是先知者,又这般畏惧他。
他走后,她仍不敢忘记自己的处境。闲来无事便给他写信,又顺道差人送些东西去。这样做没旁的意思,单是想表现下友好。
他们之间不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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